人死前怨念过深，死后魂魄难安，吸取千百年的怨气，最后所成，称为怨灵。怨灵极易情绪失控，一失控便要伤人。
听着空中的幽怨之声，林钦若轻声道：“痛苦在你心里藏了千年，不如说出来，我们帮你骂那些人一顿。”
哭声忽止，寂静片刻后，响起空灵的女声：“我的丈夫是仙魔大战中仙族的一个将领，他手下有一个极为信任的卦师。”
那个时期是有卦师这个职业的，不过后来因为过于泄露天机、弄乱因果，而受到天罚，自此这个职业消失，也无人再有占卜之能。
“出征前，那卦师起卦，说只有以主将的亲生女儿祭天，此战才会胜利。”
“以人为祭，那不是邪修的手段吗？这也太荒谬了！”有些阵法或灵器可能需要以人为代价，但从未听过一场战争会因一个不相关人的死亡而胜利。
林钦若想，能做到主将之位的人不会也信这个吧？
“若是以往，定不会有人相信他的话。可在此之前，他已经助我丈夫取得了多次胜利。所以，我丈夫相信了。”
“那个卦师曾多次向我女儿表达爱意，被拒绝后，心生怨念出此毒计。”
“我向我丈夫解释、哀求，都没有用。他将我关进结界，亲手砍下我女儿的头颅，用符火烧净她的躯体。我听着她惨叫，却无能为力。”女人的声音充满绝望和痛苦。
光听讲述，林钦若就能感觉到那股窒息感。
“后来，那一仗胜了，我丈夫凯旋而归，荣耀加身，谁能想到他原是个无情的畜牲！我恨他，所以在他回家的那晚，我联合我的恋人杀了他，还将其伪造成伤势恶化。”她言语中皆是复仇的快感。
“都怪我心慈手软，未能灭净他的魂魄。他的一缕魂识给我儿子托梦，说是我背叛感情害死他。”
女人大笑起来，“我做梦都没想到，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竟要为父报仇杀我，他凌迟我的恋人，用剑捅进我的身体。”
“更可笑的是，后来事情大白于天下，人们竟说他应无罪。”女人声音陡然尖锐，“他无罪，我的女儿就该死吗！”凄厉的嘶吼透出女人的怨恨和愤怒。
林钦若心底沉重，原本让她讲述经历只是求生之法，结果却与她共情了。
“我为女儿报仇有什么错！”女人痛哭起来，“她前一天还在向我展示新学的剑法……”
“卦师呢？”林钦若忍不住问道。
“我怎么会让罪魁祸首好过呢？我找人废了他的灵力，砍断他的四肢，将他泡在装满毒虫的缸里，吊着他的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您干得没错，这种贱人就该千刀万剐！”苏晏忽如其来的义愤填膺将林钦若吓了一跳。
这小子怎么忽然原形毕露了？
紧接着，苏晏竟眼眶湿润，黯然神伤起来。
他声音干涩：“您的故事，让我想到我们二人的经历了。”
林钦若迅速知道了他的打算，眼角氤出红色，“我们本是两个普通人，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日我爹寿辰，两家人一起庆祝。忽然电闪雷鸣，空中飞下一白衣人。”
“起初我们都以为是仙人赐福，急忙起身跪拜。却没想到那竟是夺命的阎罗，他一剑抹了除我之外所有人的脖子，苏晏因出去买酒逃过一劫。”
“他给我灌下许多药，让我有了修为，他成了我的大师兄。我多次要杀他，他都未曾怪罪于我。”
林钦若冷笑：“可千万别把这当成好事，因为他这么做全是为了他心爱的姑娘。那个姑娘修为一般，体弱多病，而我与那姑娘灵血相合，灵根更加纯净——他是要用我养灵根，只待时机成熟便挖给那人！”
苏晏也仿佛陷入回忆，“那日我回家后，看到鲜血流了整个院子，只觉天塌了。后来村里人都知道了，说我们这是遭了天罚，对我避之不及。”
“我无奈背井离乡，寻找钦若下落。我力量微小，很快被人抢走所有盘缠。又卷入地痞争斗中断了一条腿。我一路乞讨，连走再爬，可能上天垂怜，我竟来到钦若所在的宗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其中弟子。”
“是不是觉得我们苦尽甘来了？我们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以为黑暗的日子总算有了盼头。”林钦若苦笑一声。
“可是后来才知道这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我二师兄有个秘密，他对大师兄有别样的情愫。”
苏晏侧头看她一眼，微睁的眼睛显示出他的吃惊：这也太天马行空了！
林钦若回他一眼：你懂什么？故事关系越复杂，越能体现出命运支配下的挣扎。
“他见大师兄对我有从未有过的宽容，便心生妒意，将灵力微弱的我扔进妖兽遍布的森林里。多亏苏晏拼命相救，拖延时间，我等到了大师兄过来，没死成。”
苏晏接住她的话：“但也因此暴露我二人的关系，她的大师兄将我关进地牢，鞭挞、炮烙，日日酷刑。后来他虽未杀我，我却灵根受损，成为废材。”
“大师兄为了警告我，将我打下悬崖，让我全身筋骨尽断。”林钦若好像陷入痛苦，苏晏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怨灵被他们的经历打动，叹道：“原来世上的苦命人不止我一个啊。”
“是啊，世界上到处是被命运玩弄的无辜之人。”林钦若激动的目光投向她，像是遇到了可以哭诉的知音，“这些事憋在心里很久了，今日总算可以说出来了。”
许久，怨灵幽幽开口：“我可以放你们走，但我要你们把我带出去。”
怨灵历经千年，虽怨念颇深，但心思单纯，早已不会说谎，往往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此刻两个苦大仇深、怨气满满的人毫不犹豫点头同意，怨灵出去了别人会怎么样已经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了。
毕竟现在这俩人都觉得自己被全世界亏欠，凭什么让他们承担怨灵的攻击，要死大家一起死。
“我需要与你们其中一人结约才能出去。”
最后是苏晏缔结的契约，因为林钦若身上已经有契约，以她现在的修为无法再承受一道契约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