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楚源早早地就起来了。
她站在往生堂的门口，像个雕塑般笔直地伫立着，木然地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天公不作美，这是她上班的第一天，但因为下雨，天气变得有点湿冷。
楚源在室内，她困倦地揉了揉左眼。
胡桃昨日没有给楚源规定工作时间，她便暂时按照自己以前的作息规律，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
楚源一边揉眼睛，一边盘算：目前来看，璃月真的是个宜居地。如果她永远无法回家，璃月是她安身立命的首选。
但她还是想去须弥。
她抱着未知的幻想：说不定艾尔海森也回到了须弥？说不定她可以找到他？
楚源百无聊赖地站着。
这个世界，电子产品是完全没用了。楚源觉得自己一下子拥有许多的时间，却无所事事，什么也干不了。
天色晦暗，雨水浠浠。楚源也意识到自己起早了，但她身体的生物钟尚且还没因地制宜地转变过来。
“这么早就醒了？我以为你和胡桃一样会有晚起的习惯。”
楚源第一个看到的人是钟离。
他微微扬起唇角，笑容就像和煦的阳光，点亮了沉沉雨幕。
楚源应了一声：“对啊。”
钟离颔首，既没有表扬这种行为，也没说有什么不妥。他准备和往常一样给自己倒杯热水，而楚源提醒他：“桌上那一杯应该已经凉了，先生你可以喝。”
钟离注意到桌上放了一杯水，指腹滑过杯壁试探下，不烫不冷，温度适宜。
楚源没说那是她早上倒好后，搁在那边准备等冷却以后自己喝的。
无所谓，她没碰过，不存在暧昧之疑，楚源想的是自己待会儿又要重新倒水了。
钟离瞧了瞧外面阴沉沉的天空。
雨水让地面也变得湿滑。他又看了一眼楚源----她杵在雨水淋不到的干燥区，模样看起来呆愣愣的。
看门这种事让她做，有点屈才。钟离在心里感慨。
察觉到钟离在看自己，楚源歪过头：“今天下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您还要出去遛弯......不，出去散步吗？”
虽然遛弯这个词挺贴切，但听上去太敷衍了，不能用它来形容帝君。
“既然是雨天，出行皆不方便。”钟离不觉遗憾，他颔首，“倒不如下棋。”
楚源只是长长地“噢”了一声。
“关于棋艺，不知你有何见解。”钟离淡淡笑道，“对弈一局？”
楚源听了，抿唇，舌尖顶了顶上颚，她故作高深地把手背在身后，像是在沉思。
瞧这架势，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会有怎样的真知灼见。但没过几秒，钟离听到楚源坦坦荡荡地回了两个字：“不行。”
“胡桃不是聘用我来陪你听戏下棋的。”楚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又不是往生堂客卿，我需要站在这里招徕生意。”
“你还是自己玩吧。”楚源耸耸肩，半是调侃地说，“原谅我身兼重任，难以抽身。恕不奉陪了。”
她摆出一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上班绝不摸鱼”的打工人样子。
钟离也没再请求。
他点点头，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你说的有理。”
钟离只当楚源是出于职业操守，而楚源自己知道她那么说，一半原因是她确实觉得擅离职守有昧良心，另一半原因是她压根儿就不会下棋。
还谈棋艺？算了吧。
除非钟离愿意和她下五子棋。
钟离走后，又剩下楚源一个人站在门口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人会冒雨前来往生堂办理业务。
但楚源的勤勉让胡桃眼前一亮。
不管是哪位老板，当自己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刚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时，看到员工早就认认真真地进入工作状态，都会很高兴的。
胡桃高兴的同时，又心生怜爱。
昨天晚上，胡桃其实暗自去了趟楚源的住处，看看她睡得可好，是否适应。
胡桃发现楚源侧着身子睡，背靠着墙壁，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这是一种抵御性的姿势。看起来睡得很不踏实，像是随时准备防备危险似的绷紧每一根神经。
那时，胡桃本想替楚源拉一拉垂落的被子，但想了想还是没伸手----万一把她惊醒，反而弄巧成拙。
小姑娘怪可怜的喔。胡桃想。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海灯节快到了，到时候带她一起过吧。胡桃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回身去拿皮筋扎头发。
海灯节是璃月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月圆之夜，众人纷纷把蕴含祈福美好的明霄灯升上夜空。
楚源没参加过，对此并不知情。
但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在逐渐增多。
譬如现在，她值班时碰到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虽然衣襟全湿，有些狼狈，但楚源觉得他这身打扮不像是普通人。
他用手挡着头，火急火燎地从湿淋淋的雨幕冲进干燥的堂里。
皮靴所到之处，留下一摊水渍。
楚源见状，从柜台上取了一条叠好的毛巾递过去：“先生，擦一擦脸吧。”
“谢谢你啊。”
这位客人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先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又拿它裹了裹自己湿答答的发丝。
他的声音是独属于少年的阳光和硬朗。
楚源在旁边看着，揣摩着对方的年龄和身份，犹豫着怎么跟他委婉推销往生堂的生意----“先生您看，天有不测风云，昨天太阳当空照，今天转眼就会下大雨。同理可知，世上的人也有旦夕祸福啊，说不定您今天好端端的，明天也会发生点什么.......”
楚源怎么想都觉得这话说不出口。
她会被对方揍得很惨。
楚源默默打着腹稿，却见这位客人把湿毛巾递还给她。现在，他的整张脸呈现在楚源的眼前----那上翘的嘴角，飞扬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浅色的唇，没有了雨水的阻隔，全部在刹那间，变得无比生动。
这颜值.......楚源表示这颜值很能打。
但是，帅哥也有生老病死啊。阎王爷不会因为他长得帅而延缓他的寿命，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所以，这位客人也是需要办理棺材送葬等相关事宜的呀。
作为往生堂的员工，楚源时刻记得自己的任务。短短几分钟里，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如何巧妙自然地拉一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