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位是楚源的男朋友。之前也来过的,当时您还没醒,所以没见过他。”楚妈妈主动介绍,“他今天来看看您。”
艾尔海森没想到楚源的母亲会这么介绍他,很直白地肯定了“男朋友”这个名分。
纵然楚妈妈之前把情绪隐藏得很好,艾尔海森也能察觉到她对自己的不满意。
事先预备好的措辞全部堵在咽喉,艾尔海森走至床边,蹲下身,轻轻握住老人骨肉嶙峋的手。
老人的手上几乎没有肉,全是皮和骨骼,但干燥温暖。
艾尔海森想到自己祖母临终前的祝福----是祖母抚养了他,他对祖母的感情胜过父母。最后也是艾尔海森独自给祖母送终,独自给祖母料理后事,独自继续生活。
当时,祖母给他留下祝福:愿我的孩子艾尔海森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艾尔海森不知道是否长辈们都看好稳定踏实的生活,但面前的老人握着他的手,诚挚地感慨一句“真好啊”,也轻声告诉他:“楚源待人接物不够机灵,某些时候脑袋转不过弯,辛苦你多担待点。”
“但她人不坏,会认认真真和你过日子的,你对她好一点,她会加倍地回报你。”
艾尔海森沉默着点点头,有些怅然:老人说的这些,他已经体会到了。
艾尔海森凝视着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听着老人嘱咐:“希望你们两个孩子能够好好相处,互相包容,共同走下去。”
艾尔海森低头沉默了半晌。
当他终于抬起头时,他墨绿色的深邃眼眸里透出些明亮的光彩。
他的语气仍然是温和的,仍然是若无其事的:“我明白,我会好好对她的。”
像是叹息,又像是承诺,艾尔海森说:“我想和她共同走下去。”
无论是怎样过于极端的情绪,在艾尔海森的嘴里都会像夏季山峰尚未融化的积雪,在无形之中全部化成了闪着光泽的艳丽骄阳。
艾尔海森说得轻松而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想和她共同走下去。这是多么沉重的一句话啊。
他一向自恃的理智很难得地落了下风。艾尔海森用了一个他认为无比拙劣的借口:“楚源最近工作很忙,过段时间她会过来。”
这个借口是站不住脚的。
他自己也知道。
最后,楚妈妈把艾尔海森送到医院大门口,她没有再执意拒绝艾尔海森带来的礼物,她本想把他送到停车场,但艾尔海森摇摇头:“您回去吧,阳光太盛了。”
“楚源工作忙,这点我也清楚,要是她没时间陪你,你替我说说她。”楚妈妈叹了一口气,“她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
楚妈妈剩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她很听你的话。”
“嗯,您也保重。”艾尔海森缓缓眨了眨眼睛,“如果您不介意,让我每天来医院照顾也可以。”
这句话不是客套,但楚妈妈下意识地摆手:“怎么可能让你来。”
艾尔海森也没坚持。
“多笑笑,”楚妈妈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嘛,别总是板着一张脸。”
艾尔海森愣了一下,倏尔笑了,眉眼弯了弯:“好的,我明白。”
目送楚妈妈回去后,艾尔海森站着没动,临近中午,阳光有些灼人。长时间在外面,视线会花。
艾尔海森抬手遮在眉峰,挡住一部分阳光。
楚妈妈方才的建议使他意识到自己从前仿佛就是那样的人----冰冷漠然,不近人情,低调克制的同时保持着极度自我。
偶尔心情郁闷时,他觉得自己看谁都不顺眼,便随心所欲地闭门不出,谁都不愿意见,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一言不合就开怼。卡维也为此反复埋怨过他许多次。
他只是在来到这个世界,遇到她之后,不知不觉地变得柔软了而已。
艾尔海森又想到自己撒下的谎言。
既然说出了,他就得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