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浑身散发着恶意的汉皇分身,许虎皱起眉头,片刻忽地又舒缓了起来。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分身,倒是完完全全的承袭了这股力量。”
这一刻,镇北王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眼前的汉皇会耐心与二人辩论,因为能影响他情绪的东西,早已经自成一体。
“看来天苍青影龙玄魂救了陛下一命,把这股子恶意完全分裂到了影分身里。”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衣人,许虎总算是搞明白了为何汉皇性格大变,但依旧可以有耐心听二人把话讲完,这股子恶意被他容纳到了分身里,他的本体,不管怎么改变,中心思想和出发点,还是为了大汉而考虑的。
“桀桀桀,镇北王,怎么,不满于现在的权势,在承德大殿内见帝不跪,尔是想要造反吗?!”
黑衣人站在汉皇旁边,负手而立,兜帽遮住了他的样貌和表情,只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和恶意。
许虎顿了顿,“我许家,历朝历代侍奉皇室,忝有镇北王封号,世代承袭,直到今日,许家未有一人被人冠以造反的大不敬罪名。”
“今日,虽是来拨乱反正,然,许虎依旧要全了礼数!”
说罢,他轰然下跪,身躯如同玉柱倒塌般落下,表情肃穆。“臣许虎,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汉皇的眼中闪过异色,嘴唇嚅嗫,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桀桀桀。”黑衣人在笑,他的肩膀一阵阵的发颤,似乎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突然,他的声音嘶哑尖细起来。
“你忠的什么君?哪有臣子堵在承德殿门口,逼迫陛下的道理,在朕看来,你许虎,与乱臣贼子无异!”
许虎不为所动,但脸色冷了几分。
“你算什么东西,镇北王一生功绩,百姓自会评判,父皇自会评判!”
王玄冷冷出声,强忍着心中出手的欲望,这黑衣人身上散发着的这股子邪恶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王玄,让他忍不住想要将这股子气息毁灭。
他肩膀颤抖着,脸上的肌肉因为强忍着,也崩的僵直。
“你这是什么话,朕,就是你父皇!”
黑衣人身上的兜帽被他一把撩起,众人终于见到了那藏在兜帽下的脸。
那是一张遍布着黑色液体,看不清五官的脸,黑色液体上,有着两点红色的光,显得妖异又邪恶。
他咆哮着,泛着红光的眼睛满是怨毒和仇恨。
“当初就该把你囚禁起来,大世开启的钥匙,就该把你牢牢的握在手里!”
“舅舅,这,这到底什么东西?”
王玄咽了口口水,转头看向许虎。
许虎凝重的看着黑衣人,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股力量,会让人不断堕落,它的力量,会缓缓侵蚀我们的玄力,逐渐同化我们。”
邪恶的力量吗……王玄面色同样凝重,今日已经听到了太多的秘辛,足够他好好思考一番。
心中想着时间,王玄惊喜的发现,半个时辰,已经快到了。
“不管怎样,今日,终会有一战,不是吗?”
汉皇眼神复杂,方才的一番话,让他有些动摇,自己一味的想要发动战争,扩充大汉领土,究竟是对还是错。
许虎缓缓起身,眼神与他对视:“没错,不管怎样,今日,陛下必须要归来!耗了二十年,大汉,耗不起了!”
“桀桀桀,就算你们能把他迎回来又如何,不怕告诉你,朕已经发动了东南西三境的军队,此时,怕是边境已经开战,战争,已经开启了!”
“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该死!”
许虎眼里泛出强烈的杀意,当是时,一枚蔚蓝色的棱晶猛的冲入大殿,紧接着,棱晶内部散发出强烈的吸力。
“一同进混天界!”
身后,纳兰逍遥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棱晶的吸力更甚,将大殿内的众人,连同赶来的纳兰逍遥,药箐芸,慕容轩仪和杨子睿一同纳入混天界。
……
被纳入的瞬间,王玄急速将意识沉入系统面板,在大屏幕上快速写道:“母妃,父皇已走,速掌控皇宫,安抚禁军!”
此时,皇宫中已经人影绰绰,侍卫们脸色难看,如临大敌,黑衣人在出现之前,已经通知禁军进京城。
虽然已经四座城门都关上,但以禁军的战斗力,一旦确认皇帝有难,那么强行攻破城门,也是极有可能的。
接到许贵妃消息,老太师杜和不敢迟疑,急忙赶到内阁,将调动禁军的手书和彻底关闭城门的手书一同加盖大印。
而后又急忙赶到御书房,这手书,必须要加盖陛下的玉玺,才能生效。
有了这东西,禁军不敢妄动,城门守将,也能理直气壮的关上城门。
“去把本官的意思,传达给谭纶几位大人,今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出府。”
“是。”一个跟着杜和的黑衣强者点头,身形急速退去。
“其余人,分别到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将各部尚书和侍郎控制起来,没老夫的命令,擅动者格杀勿论!”
手下门齐齐点头,冷酷的执行命令。这一天,大汉的国家机器,彻底停止运转。
禁军得到手书,没有轻举妄动,诸公或是碍于杜和的威严,或是被逼无奈,皆是选择了观望,这场动乱,倒是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大殿内,杜和负手在后,静静的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蔚蓝色棱晶,眼里没有半点浑浊之意。
“殿下,拜托了,把大汉,再扶起来!”
……
混天界。
看着眼前陌生的景物,似乎是处于一座远古森林中,汉皇谨慎的皱了皱眉,他的旁边,影分身丝毫不影藏眼中的忌惮与恶意,不着神色的退后两步。
森林上空,纳兰逍遥,药箐芸,许虎,焰姬,分列四方,各自结印,他们的脚下,是一座座玄奥的阵法。
伴随着他们体内玄力的流入,大阵逐渐接收到了磅礴的力量,与半空中,凝结成了一尊玄兽的模样。
那玄兽体型庞大,审批巨大的壳子,似龟非龟,头部长有龙角,就连四肢也是龙爪模样,更奇特的是,他的背上,竟然还盘旋着一条硕大无比的蛇,那蛇同样头生犄角,只是没有长出四肢,盘旋在它的背上,张着血盆大口嘶嘶作吼。
阵外,王玄脸色复杂的盯着出现在阵法上空的玄兽,呢喃着:“玄武!”
没错,这标志性的长相,是个华夏人都不会认错,这便是四圣兽之一的玄武!
“该死,不能让他们成阵!”影分身作势欲动,眼里的红光大作。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法,但那古怪玄兽出现的刹那,他就感到了一股令人战栗的威压,这股子威压,似乎有意压制他体内的力量,便是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然感到体内的力量下降了半成。
但令他奇怪的是,汉皇分明也感受到了体内的异变,但他却丝毫没有动作,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是怎么了。
影分身咬咬牙,骂了句该死,便率先冲上半空,意欲打断还未彻底功成的阵法,汉皇不动可以,他不动可就不行了,有了独立思想的他,早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这群人,他们要弑君!
嘶~嘶~嘶~
甫一接触那长相奇特的异兽,他浑身便如同接触了带有浓烈腐蚀性的物质一般,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腐蚀朕的力量?!”
影分身又惊又惧,忌惮的看着天空中巨大的玄武。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许虎看着玄武对影分身浑身邪恶的力量造成的影响后,凝重的点点头,这股子力量,对于玄修而言太过克制,而今,似乎找到了对付它的办法。
“你在干什么,他们要动手了?!”
又惊又怒之间,影分身回头呵斥汉皇,这诡异阵法对他的力量有克制,但对于汉皇却没有,他出手,一定能破坏阵法。
但让他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怒斥,汉皇都似乎浑然未觉,双目无神的站在那里,宛若死尸。
意识空间里,再度来到关押汉皇原本意识的山顶囚笼,此时的汉皇惊讶的发现,这里那如同末日般的景象都诡异消失了,漫山遍野的断剑,汹涌难灭的火山岩浆都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山遍野的鲜花,树木和绿草。
天地间,一片生机盎然!
汉皇左右环视着四周的景色,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这样似乎也不错的感觉,他站在半山腰,仰头向上望去,依旧是那个倒扣下来的牢笼,但里面的人,却已经不是他上次见到的那样,奄奄一息,虚弱至极了。
“你来了。”
仿佛多年的老朋友,汉皇原意识温和的说道。
汉皇摊摊手,迈步向上攀登,他的步伐不快,并且每一步也只是正常的步距,但即便是如此,三步以后,他便已经登上了山顶,来到囚笼前,自顾自的盘腿坐下。
“他们都希望你回去,让我把你放出来,许虎,纳兰逍遥,药箐芸,哦,对了,还有小八,他方才义正言辞的数落了朕一顿,没大没小的。”
“我看到了,那孩子正义感很强,你的理念,恐怕深深触动到了他。”
牢笼中的汉皇淡笑道。
“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只有咱们自身强到无可匹敌,才有底气说出的话,你不打怕他们,那么你说的一切话,他们就都能当成一个屁,弱国,哪有话语权!”
汉皇撇撇嘴,浑身上下满是戾气。
牢笼中的汉皇沉默许久,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直到今日,他也保持着最初听到这句话时的判断,它是对的。
当一方世界有了三六九等的势力划分,有了超然世俗的超凡力量,那么,这方世界就会变得更加弱肉强食,侠以武犯禁,国因弱受辱,这,便是事实。
“但你的方式太激进了些,不是吗?”牢笼中的汉皇缓缓的说着,抬手一抹,外面的画面便投入到意识世界中。
画面里,硝烟弥漫,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天地间一片昏黄,风沙潇潇,远处,似乎有着几只野狗,在啃噬着死人的尸体。
在往远看,一座破败的城池出现在画面里,高大的城墙上,满是血液和炮火的痕迹,城头,堆放着已经被咂成废铁的大炮,还有士兵的尸体,无力的耷拉在城头。
这是一座边关雄城,城墙的高大,城楼的巍峨,依稀可以见到它以往的辉煌。
画面再转,来到一处残破的街道,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牵着一名脸上黑黑的小孩出现在了画面里,爷孙两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他们漫无目的的在这座破败的城池里游荡着,死气沉沉犹如行尸走肉。
慕的,那小孩好似发现了什么,眼里有了亮光,他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带到瞳孔重新聚焦,确认自己没看错,他这才激动的扯扯老者的手,指着前方:
“爷爷,那有馒头,还有水!”
馒头?水?在哪里?
老者听到孙子的话,浑浊的老眼里立马有了亮光,他干涩的嘴唇嚅嗫,满怀期待的顺着孙子黑黑的小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荒芜,一片荒芜。
入眼便是断壁残垣,还有那燃烧未尽的战火,哪有什么馒头,哪有什么水。
他眼里刚亮起的光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昏暗了下来,看着孙子,似乎要斥责几句,忽地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蹲下身,用自己的额头抵在孙子的额头上。
烫!烫的可怕!
孙子,在这个最不该病的时候,病了!热症,便是家里富足之时都有可能夺人性命,更遑论现在?
看着眼前昏昏沉沉的孙子,老者一把把他拥入怀中,悲从中来,这大汉是怎么了,为什么,就没有寻常百姓的哪怕一条的活路呢!
恍惚间,老者似乎也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汪清灵灵的清泉,他咽了咽口水,满是皱纹的眼角挤不出哪怕一滴泪水。
他也要死了,死在连天的战争里,死在这不知怎么了的世道里。
画面结束。
不管是牢笼外的汉皇,抑或是牢笼里的汉皇,都没有说哪怕一句话,沉默,久久的沉默,牢笼外,汉皇缓缓起身,眼里满是唏嘘。
“朕,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