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风在车子驶进令城市中心后就下了车,她有些晕车,从这里走路回公寓要二十分钟,她需要走一会路来减轻晕车的症状。
李若宏还好,把车开到人行道边让她下车,而不是像李检明那样,每次都随便在马路上让她下车,从不会为她浪费一分钟。
她看着打着车灯往来的车辆,或有伴或孤独的路人,抬头望向夜空,手不自觉地按在小腹上。
那里有一个小生命,是这世上和她最亲的人。
前面的路一片迷茫,将来怎么样她不知道,或许她该顺其自然。
六月底,胡细桐生了一个儿子。
开始想顺产,但她生了一个晚上没生出来,最后医生说孩子有危险,需要进行剖腹产。李若风、李若宏还有黎爱福三个人守在产房门外。
小家伙被洗干净送回病房躺在婴儿车上睡觉的时候,李若风凑过去看他,闭着的眼线很长,应该是个大眼睛。
李若风守了许久小家伙才睡醒,她用指尖挠了挠他的脚底,他没反应,她继续挠,终于他的小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
李若风每天都去看他们。
如果小家伙醒着的时候,小小的手就会抓住李若风的手指头,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与她对视。
胡细桐剖腹产手术后情况很好,五六天就出院了,至于住院费是殷笑和李检明出的,李若宏自己一点钱也没有准备。
李若风在一个中午去了她父母家,那天他们一家人都在。
他们家又请了一个保姆,因为胡细桐不可能服侍三个老的。
李若风站在阳台上看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花,黑柔亮泽的头发高高地束成了马尾,午间的阳光照耀在她轮廓分明的脸庞上,白皙洁净,皮肤紧致,线条流畅,五官异常的精美。
李若风嗅着玫瑰的香味。
李检明刚走出客厅门就看见她,他第一次发现她竟然长得那么美,窈窕清丽,没有一丝尘俗气。心中喟叹,她还是长大了!
他提醒说:“虫子会钻进鼻子里的。”
闻言,李若风侧过头来看他一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是淡漠的,里面没有一丝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李检明的心绪有刹那的僵滞,随即而来的想法是她的不懂事。
他没想过自己又何尝给过她一丝感情?不过他当然不会反思。
在李若风的记忆中,李检明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关怀的话,有的只是呵斥。她曾经是渴望过父爱的,但是后来就没想过了,以后她都不需要了。
李若风进房看望小侄子,他们母子三人都在,小家伙吃了奶还在睡觉,李若风轻轻逗弄了一会儿他的小脸颊,因为吃的是母乳,一股好闻的奶香味。
她在梳妆台上放了一千元,说:“小家伙满月的时候我可能来不了,提前给他红包。”
胡细桐问:“姐,你要去哪里?”
李若风说:“去G市上学。”
李若宏从电脑屏幕上转头看她:“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李若风说:“碰巧有个机会。”
李若宏点点头,他是知道李若风一直很想上大学的。他问:“那你那间房子怎么样?”
李若风说:“已经租出去了,租金用来还房贷,所以短时间内不会回令城。”
回来也没地方住,李若宏明白。
李若风在客厅里跟李检明他们说要去G市上学这件事,夫妇俩冷着脸没说什么话。
李若宏说:“哭包风以前就一直很想上大学,你们那时不给她上,现在她有机会去上也没什么不好。”
这也是他自己的遗憾。
黎爱福说隔壁楼梯那边的那谁的女儿还没毕业她那当老板的男朋友就送了一辆小车给她。
李若风知道黎爱福说的那个女孩,和她差不多年纪,身材长相都很普通,在读大专,高中时与她同校。黎爱福赞过那女孩成绩很好,可也没考上本科,至于大专,有钱就可以上。
李若风没说话,她跟那个女孩也不熟。
李若宏说:“那款车不到十万。”
黎爱福说:“好过有的人什么也没有。”
李若风进了殷笑的房间,殷笑阴阳怪气地说:“你读再多书也没用。”
陈月涵也是读的大专,家族里的同辈基本没有考上本科的,但是他们的父母都尽量让他们上了大专,殷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到了她这里就变成没用了?
李若风没跟她计较,她从口袋里拿了一个红绒盒子出来,淡淡地说:“今年你生日我应该没时间来,这是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殷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款式很漂亮的黄金耳环,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李若风淡然一笑已经转身走了。
她同样给了黎爱福生日红包。
李若风走的时候小侄子已经睡醒了,李检明抱着他,和黎爱福一起在逗弄他。她听见李检明得意地说小侄子很“识相”,懂得对他笑。
李若风想,用“识相”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合适吗?
她走了,没有回头。
其实她的谎言并不高明,或许是她从小到大都不说谎,以至于没有人怀疑她会说这么一个大的谎言,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根本没有人在乎她。
这样很好。
李若风无法面对刘正元眼底的痛楚,她唯有逃避。
很多时候她都呆在莉姐的店里,帮莉姐看店。
她想起孔尤珍,如果她还在,她是不是就会没有这么害怕,没有这么彷徨?至少有人陪着她去面对这一切。
可是人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或许她会在处理好一切的事情以后,悄悄地躲在自己的房子里,活也好死也罢,总归是在属于自己的家里。
又或许某一天,她的尸体发烂发臭才会被人发现,那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不过一副皮囊。
西园的房子,除了家族里的人没有别人知道,而家族里的人又不会去找她,人家甚至都不会存她的电话号码。
她忽然庆幸,幸好以前没有告诉过刘正元西园的房子,也没有同事知道。
在这世上,她最不想伤害的人是他,可是她唯一能伤害的也只有他。
因为在乎,注定了要受伤害。
这段日子以来,她感觉到刘正元已经对她用情至深,但是除了逃避,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想在自己走前对他好一些,可是她又怕那样会伤他更深,让他更难过。
或许她走了以后,随着时日,他会逐渐把她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