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风一直没说话。
刘正元在连锁餐饮店叫了清蒸的外卖,还有炖汤,陪着她吃。
他始终没有问她,只是温声说:“会没事的。”
她抬头,便对上了他深邃的眉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信任的表情。
李若风仍然没有说话,她低下头舀了汤喝。
刘正元走了以后,她站在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对面楼的窗户和阳台透出来的灯光,曾几何时的夜晚,她站在路边仰望着,渴望有自己的房子。
孔尤珍和她一样,没有家,没有爱自己的家人,她们只是努力地活着,拼尽全力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是为什么那么难?
她的思绪回到了初二那晚。
她站在孔尤珍的房门口,入目的是她那双睁大的美丽的桃花眼,似在怨她为什么要扔下她一个人。
四周一片死亡的气息。
她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想报警,才发现手机没电,不知何时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回了自己的小单元房,才发现就这么几步路,却走得那样艰难。她没有开灯,熟练地找到了充电绳的位置,插到了手机上。
身上的头发和衣服还是湿的,她全然没有感觉,只是定定地站在屋内。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已经停顿。
耳边只有大片的密集的雨声,再无任何声息
忽然,她听见铁门轻微的声响,那种声音她太过熟悉,来自孔尤珍的小单元房,伴随着的还有陌生而缓沉的脚步声。
黑暗中,她的感观如此清晰,她有些僵硬的双手骤然间紧握成拳。
一个黑影闪身进了孔尤珍的屋里,里面有一束小范围的光线打照在地上,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是你杀了她!”一道清冷的声音越过走廊,清晰地传到黑影的耳中。
他惊诧地抬起头看,远远地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黑瞳。
她转身,从孔尤珍的屋外跑进了自己屋里。
身后阴狠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既然你发现了,那你也得死。”
“你为什么要杀她?”她站在房门处,面对着大门口。
黑暗中,他看见一个白色的细小的身影。
“她本来就是妓女,她凭什么拒绝我?凭什么?!”男人的身影挡在门口,狰狞的脸在黑暗中隐现。
外面的雨忽然越发大了起来,雨声似乎掩盖了一切声响。
他缓缓步入门内。
他没注意到,她手一扬。
“啊——”一声惊恐的惨叫,他捂着左脸蹲下了身。
一道闪电瞬间把周遭照得亮若白昼。
他的左眼球上赫然插着一支细小的螺丝刀。
雷声接踵而来。
在闪电即将消失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的手里握着一把东西,锋刃在黑暗中发出了幽幽寒光。
他掉头跑了。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进了狭窄的走廊。
又一道闪电亮起,却是打在了走廊尽头的老旧的铁质下水管上,把下水管劈断了,劈歪了,断口歪向走廊,水流哗哗地冲刷进走廊的地上。
雷声响彻了夜空。
雨水浸满整条过道,顺着楼梯往下流。
……
在她的口供里并没有那一段。
她不知道那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把他引到自己屋里,让自己处在危险中,但她就是那样做了。
她也不知道录口供时为什么没有主动说出那件事,她潜意识里觉得凶手跑不掉。
她觉得她是自私的,她不想别人知道后只会觉得她复杂,觉得她可怕。
早上被带回公安局,她什么也没说。
而嫌疑人最初的口供里应该也没有提及初二晚后来发生的事,因为警察并没有问她,毕竟嫌疑人要是供出来,他的罪只会更重。
至于早上他为什么突然又说出来,李若风想不明白,她觉得不符合逻辑,但是很多事情哪有逻辑可言。
不知道刘正元和周律师做了什么,后来警方没再因为那件事找她。
凶手被判了死刑,这是后话。
孔尤珍的遗体没有家属去认领,李若风去办理了认领手续。
她给孔尤珍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葬礼,参加葬礼的有莉姐和孔尤珍的几个同事,刘正元也抽空参加了。
众人都为逝去的年轻美好的生命惋惜!
李若风给孔尤珍化了个淡妆,她没有化过妆,仅有的一点知识和经验都是以前孔尤珍化妆时教她的。
这是她新买的化妆品。
“对不起。”她抚着她冰冷的脸,眼里噙着的泪水滴落。
她给她换上了她喜欢的衣服,梳理好她的长发。
她去殡仪馆的办公室给她选了一个青花瓷的骨灰瓶,叫工作人员多跑了两趟才挑到一个里里外外都满意的。
捧着她的骨灰去烧了她的衣服和冥币祭品,这些都是李若风向纸扎店的人问来的。
骨灰瓶上是孔尤珍微笑的照片,年轻、娇美。
令城的公墓价格与房价一样高昂,她买不起,只能把她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并且缴了几年的费用。
后来她去庙里请人给孔尤珍诵经,做了一场法事,她觉得孔尤珍应该是信佛的。
一切就此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