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暗,只有电风扇的显示器上几点微弱的亮光。
孔尤珍起了起身,身体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咬了嘴唇,她尽量轻缓地靠在床头上,舒了一口气。
侧头看着李若风恬淡的睡颜,她觉得这个夜晚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惨淡,至少她不孤独。
她想起第一次看见李若风的时候,那时她正站在窗后,门外的女孩稍稍驻足朝她屋里看了一眼,神色清冷而淡然。
她喜欢和李若风这样相处,李若风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却没有半点看低她,她感觉到的是真正的尊重。
她的思绪飘去了很远,没有阻挡地回到了十四岁那年,那个从此改变了她人生的下午……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被单。
一条腿压在她的腿上,不安地蹭了蹭,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孔尤珍记得李若风说过她的小腿会累,于是轻轻地给她捏了一会,她低低地哼了一声。
她没有再多想,重新躺下,也睡着了。
李若风又陷进了梦境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在朦胧中听见一片嘈杂声,像是楼下传来的说话声。是抓到盗贼了吗?以前有好几次楼下半夜抓到盗贼也会听到这样嘈杂的男人们的说话声。不对,嘈杂的声音让人感觉和以前不一样,那是诡谧的,为什么有狗叫声?
事实上,自从听说以前那两个治安队长辞职以后,这里再也没有抓到过小偷,倒是最近附近经常有人杀狗。
慢慢听清,嘈杂声是几个男人的说话声,和狗的叫声。
似乎是三几个男人在围着一条狗,那求救而无助的狗叫声时缓时急,它一定是在寻找机会尝试着冲出包围圈,尝试着逃离。可是它面对的是几个远比它强大的屠夫,况且也许它的脖子上还圈着一根剥夺它自由的绳子,那狰狞的嘴脸和势在必得的邪恶的目光,在他们眼里,它就是一顿可以满足他们口腹之欲的美餐,他们又怎可能让它逃离?
嘈杂声持续了一段时间,随着包围圈的越来越小,狗叫声越来越急,叫声中有恐惧,有无奈,有反抗……
忽然,一声凄厉的狗叫声划破了夜空,似乎是遭受了致命的一击,接着是一声无力的叫声,那是它生命中最后发出的声音。
然后,静了下来。
她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
在黑暗中细听,却是一片宁静。
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
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看过的一部外语片《沉默的羔羊》。
小时候在乡下,家里养了两条狗,一条是殷笑养的,一条是黎爱福养的。殷笑养的是一条黄色的土狗,它是公的,很懂性,脾气非常的温驯,游泳非常厉害,常常游到河对岸。但是后来殷笑把它卖了,它根本不懂得跑,只在天井里无助地退让着。
她看着它被抓,被杀,被吃了。
她难过,她害怕,她恐惧……
买狗的人给了殷笑一点煮熟的肉,殷笑吃着它的肉,说很好吃,问她吃不吃。
她再没有吃过狗肉。
黎爱福养的是一条母狗,它非常的美,全身的毛都是雪白的,它的毛比其他的狗长一点,却不算长,性格比黄狗凶。
那时的乡下也很美,对年小的她充满了无数的吸引力,她每天空闲的时间都忙着上山里玩,到河边捉小鱼……却很少和它玩,即使好像是它生了小狗她也没有理会,只是习惯了它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她回到家里,听说它已经被卖了,被抓了,要被宰割吃掉,当时恐惧和心痛充满了她小小的心房。
后来想起它站在她面前时是多么的帅啊……
也许她至小的空虚是缘于她不懂得爱。
她在渐渐平伏却仍然有些沉重的心情中再度睡去。
“哭包风,阿风……”
一声接着一声,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哭包风,哭包风……”那是已经刻在她脑海里的黎爱福每次叫她名字时那盛气凌人的声音,用的是乡下的语言。
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心脏极度的不舒适。
“阿风,阿风……”黎爱福的声音仍然不断地叫喊着,响彻了整个片区。
她看了看孔尤珍的手机,才六点多一点。
她马上回屋三两下穿了衣服就跑下楼,她昨晚把手机留在自己屋里了,黎爱福打了许多遍电话给她。
“什么事?”她问。
她看见黎爱福站在楼前的空地上,她心里想是不是李检明怎么了,她还是怕他死的。
“打你电话你也不接,你爸叫你和他回乡下,他半小时后在路边等你,你赶紧的。”
黎爱福吩咐完就走了。
李若风的心脏却因为清晨的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和紧张揪得很不舒服,甚至难受了一整天。
黎爱福只知道她住在这栋楼里,却不知道她住哪一间。
她快速地回去洗漱完,又去市场买了些肉菜回来,还买了一根猪大骨,放在孔尤珍的屋里。
孔尤珍也已经醒了。
“我要出去做事,你中午自己做饭吃,不要吃辣的也不要吃煎炸的,猪骨用来熬汤吧,我那里有药材。”
孔尤珍应了一声,也起了床。
她刚走到楼梯口的廊边上,就传来孔尤珍柔软的声音。
“妞,你今晚回来吃饭吗?”
她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把身子贴在门框上,探着脑袋,期待地望着她,她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一些,苍白的脸有着楚楚可怜的美,像是一个孤单的小孩子。
她点了点头:“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