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疼痛经历得太多,痛感神经便不明显了。
她仰头望着夜空,只有稀疏的星,很暗淡,像是极遥远的微弱的光。
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夏天的一个晚上,天色非常好,她和大姑妈家的二表姐周桂枝相约去村里唯一的公路散步。
夜色是那么美,公路两旁的田野里尽是青蛙的叫声;空气是那么清新,萤火虫或远或近地展现着它们的微小骄傲。
抬头仰望天空,天啊,那是多么美丽的屏障!
漫天的星星布满夜空的每一个角落,数之不尽!很多星星明亮的程度更甚于月亮,仿佛就悬挂在头顶的不远处,看久了让人眼花缭乱。
她和周桂枝赞叹着,来回在公路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不舍得离去。
那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夜空!
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唯一美好的记忆就是来自大自然。
她的脸上露着浅浅的笑来。
牛仔裤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本没有调高音的铃声在寂静空旷的空间里异常的清晰。
刘正元找到运动场的时候,落入眼中的是暗夜里她蜷缩在跑道边上孤零零的身影,在空旷的四周尤为显得渺小。
运动场外的楼房有光,依稀映照着她小小的脸。
刘正元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残留的已经干凝的血痕和胸前衣服上的一大片干涸的血迹,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揪着。
他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暗哑:“怎么回事?哪里伤了?”
她的伤口被头发遮住,垂着眸,她扯了扯嘴角,努力牵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一些不自然:“一点小伤。”
“怎么弄的?”
“不小心磕到了。”
她抬头看他,眼里有细碎的亮光。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不痛的。”
刘正元伸手拨开她的头发,看见上面的伤口,皱了皱眉:“怎么可能不痛?”
她拨开他的手,淡淡地道了句:“习惯了就不会痛了。”
刘正元的手停在空中握成了拳。
从小生活在富裕环境被父母宠爱长大的他虽然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生活不如意的人,还有许多生活在苦难中的人,但这不应该是她。
她的眼神那么清澈,她是那么纯粹的女孩子,她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
她的坚韧却令他的心里很难受。
刘正元把她带去医院处理了伤口。
后来左边眉毛上方一直有一块突起的疤痕。
再后来有一次她坐在车上,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她的额头被惯性带着很大力地向前撞去,当时她觉得额头上一阵巨痛,撞得她头晕眼花。
她摸了摸撞到的地方,却原来是撞在了那块疤痕上,可是原本突起的地方却平平的,只是那个部位还有着很不舒服的痛。
她发现,那块突起的疤痕真的已经完全平复了,只留下一小块白色的痕印,不留意也看不出来。
她从小受过那么多的伤,留下的疤痕并不多,最后都只有浅浅的比原本的肤色白一点的痕印。
他们打她发泄只是习惯,因为习惯了,便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李检明、黎爱福、殷笑,皆如此。
其实并非她无力还手,她只是习惯了他们的打骂,从没想过要对他们还手。
在国企上班那一年,她在外面还学了些别的东西。
她参加了文化宫的少林武术班,当然是要交学费的。
初级班原来有三四个女学员报名,第一堂课开始时,另外那几个女孩去看了下,二十几个男的,只有两个女的,她们课都没上就走了。
一周两堂课,每堂两小时,先是打坐,再练内功,还有大小周天,然后是拳法。
之后按方子自己去买米酒和中药来泡药酒,还要制作药棍和药包。
药酒是在每次练铁头功和钢肚功前喝的,药棍是用来练铁头功的,药包是用来练钢肚功和阴阳掌用的,还有泡手的药汤是每次练完阴阳掌后煮热了用来泡手的,这样手就不会变形。
内功和外功每天都要练。初级班教课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他每次都会反复念叨:内功一日不练十日空。
李若风倒是每天都认真练,别的效果她不知道,但她练铁头功以后,高一时开始就有的偏头痛确实就好了。
还有练了阴阳掌后她感觉到了手掌一使力,那种筋骨连通小臂的前所未有的通畅感和力量感。
每次练完阴阳掌后,双手都会微微肿胀,泡药液时原来疼痛变形的手一下子就完全好了。
另外那个女孩去了三四堂课就没去了。
中级班时只有她一个女学员,每次先扎马步四十分钟,好些个男青年都哭了,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有次姿势不太对,教课的师叔一脚就踹在她腿弯上,看似很凶,其实只是把她的姿势踹端正了,一点也没伤到她。
那位师叔只有二十几岁,他的少林棍法舞得可好了。
中级班教的是一套拳法和绝命腿,拳法李若风没练好,后来别的也没再练,绝命腿倒是经常练。
她最烦的就是每次师傅检测他们都会单独拎她出来做示范,被二十多个男的盯着看她很不自在,下课以后他们总是小师妹小师妹的叫着。
而高级班是师傅教的,师傅也就三十一二岁。
真要认真学,每天得花几个小时练功,她哪有那么多时间,最重要的是她静不下心来练内功,她的房间压抑得很。
她每晚在房里关起门来噼噼啪啪,黎爱福和殷笑都像看怪物一样看她,所幸她那时给的钱多才没什么事。
高级班她便没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