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牌桌上两个大丫鬟瞅着燕王妃的脸色，也没停手，各自落了一张牌，给燕王妃收了去。
燕王妃对这一场尴尬，仿佛半点儿也没瞧见，或者说，她瞧见了，也是半点儿不往心里去的，只拢了桌上的牌，拿手点了点，“我又赢了。”
李若和两个大丫鬟笑着恭贺了燕王妃两句，这一片其乐融融，仿佛方才白夫人那一通哭丧声儿压根没存在过。
见此景，白夫人那口气就更是上不来了，猪肝似的脸转为青黑，她伸手，从底下掐了一把身边儿的杨三奶奶。
杨三奶奶大腿被拧了一把，疼得她眼泪儿都出来了，杨三奶奶也知躲不过，赶紧就着这两滴猫泪出声道，“母亲这是没办法了，家里头，本就是靠着那几家铺子撑着的，这会儿王刺史来这么一出，真是要断了白家的根本。母妃您也清楚，白家对幽州，真是尽心了，早些年，您组织各家施粥开义诊，不都是白家参与最多吗？”
白夫人霎时有了底气，紧接着杨三奶奶的话又抹了泪儿开始卖惨道，
“我们白家在幽州，不敢说居功至伟，至少，也没少救助百姓。王妃您那些年组织的事儿，白家也都义不容辞的接了，我们家，真是一丁点儿的异心都不敢有。这几年里，老老实实的做生意，结果却被人来了这么一招！
那些被拦下的料子，大半都是早早就订出去的，还有好些，是老太太原先就说了要拿来捐给当地穷苦人家的，眼下那位王刺史扣了料子，这真是......”
李若听了杨三奶奶和白夫人这通打配合的话，微微吸了口气，跟着眨了眨眼，这位杨三奶奶，还真是如王妃所言，是个彻头彻尾的棒槌，偏还自认聪明，瞧瞧她说的那些话，那不是挟恩图报是什么？
合着从前白家干的那些善事事儿，都成了眼下用来和燕王妃谈判的条件了？
这是哪儿来的道理！
至于那位白夫人倒是稍微聪明些，还晓得扯着穷苦人家的大旗来说话，不过，也就是稍微聪明一点儿了。
这样倒是好，这些人不聪明，对她和陈集来说，是一桩极好的事儿。
这俩人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还在一唱一和地往下说着话，总之，这话里话外，都是绕不开一个——白家如何无辜，白家如何可怜。
燕王妃听得皱起眉，把牌往前头一推，不耐道，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听着也烦，有事儿就说事儿。这台子上还没唱山门呢，怎么就装疯来了。”
李若垂着头，掩去嘴角一点笑意，抬起头朝绿玉招招手，“去打盆水来给白夫人和三奶奶净净面。”
绿玉屈膝应下，转出去传了话，没多会儿，后头跟了两个捧着铜盆的小丫鬟一路无声进来，挨到白夫人和杨三奶奶跟前，齐齐屈了屈膝。
“这，我就不必了......”杨三奶奶挪了挪身子，满脸的尴尬。
白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手上揪着帕子，死死咬了两下唇，这才拧头去看燕王妃，
“今儿个确实是我不请自来，叨扰了王妃，搅了王妃的雅兴。可我也是没法子了。那位王刺史，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丑又硬，我又是个女人家，总不好拦到刺史府去，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才不得不来这一趟。
咱们两家，好歹，也算是亲戚。我们家五姐儿嫁到王府.......”
李若听着白夫人这一通歪七扭八好容易才拐到了正题上的话，立时瞪了瞪眼，这位白夫人，真真是脑子不大好使。
燕王妃对她不耐烦，这不是显而易见的？这会子，她要求人，不说把身份放低了去，捡着好听的话哄着燕王妃，怎么还在这儿攀上关系来了？
杨家这门亲戚燕王妃都不想认，更遑论这白家了！这得拐了十八道弯儿去！
燕王妃蹙了蹙眉，白夫人这一出攀亲戚果然叫她心生不满，语气也比方才更为不耐了几分，
“好了，什么亲戚不亲戚的，这门亲戚，你得找王爷和柳侧妃认去。
老三叫我一声母妃，却也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这个人，没那么大度，往日里好吃好喝待他们那是我该做的，至于旁的，可不是我能操心。你们白家这门亲，我可没认过。”
这一句，直接叫白夫人哑了嗓子，那哭花了妆的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紫，一时煞是精彩。
但她也不是个轻易低头的，更何况，她都到燕王府来了，也对燕王妃低头了，今儿个没讨着一句准话，白夫人怎么会肯罢休。
白夫人只歇了一句话的功夫，立时就接上了燕王妃先前的话音，抹着眼泪儿道，
“我们白家地位低，在外头，一直没敢高攀王府，但每年王妃您操持着施粥不布善，幽州这些富户里头，哪回不是我们白家先响应？王妃说这些，没得是叫亲戚间生分了去......”
“你既然知道地位低，又何苦说到我跟前来？你这是要和我论一论地位？还是说，你想教教我怎么接人待物？
真要论起来，人凤阳李氏才和我是正经的亲戚，年节往来，礼自周全不说，还不忘叫人修书一封，与我和王爷问好。你们这白家既然到我跟前攀亲戚，那这年节上，怎么也不见白家的礼？”
燕王妃可不惯着她，踩着白夫人先头的话，一字一顿给驳了回去。
白夫人又噎住了，半晌，眼泪又跟断了闸似地滚下来，“是我们白家攀不上王府，这一回，倒是我来错了。王妃看不上我白家，直说就是，何苦拿什么凤阳李氏压我们。”
李若笑了一声，接过话去说道，
“夫人这话好没道理。是夫人先要和阿娘论亲戚讲情面的，这会子，阿娘不过顺着夫人您的话替您答了疑罢了，怎么您又不乐意了？这些，不都是夫人您自个儿讲出来的？总不能只叫您说，阿娘却半句话辩驳不得吧？
那这公堂对证也不必要了，干脆一言堂，全都凭你白家一张嘴说了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