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剿匪之事的真相，除了唐家和燕王府的人，其余人都不知道。
这会儿，陈集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讲了出来，唐华还没说什么，圆桌边上的唐海和李峥却坐不住了。
“世子爷又开玩笑了，九重山之事，谁不知道是燕王殿下英勇神武......”李峥干笑了一声，企图给陈集那番话圆场。
这会儿，他是当真想先告辞了。
他怎么就被陈集给忽悠过来了！这些话，这些事儿，他压根不想听，也压根不想掺和！
“诶，三哥你先别急，先听我说。”陈集抬了抬扇子，笑容满面地招呼已经站起身的李峥坐回去，“当年之事，是父王为了保全我，才出此下策。再说了，这会儿屋子里都是熟人，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这话，我就提这么一嘴，又能有什么事儿？”
李峥被他这份厚脸皮堵得哑口无言，虽然早知燕王世子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但他也没料到，这位爷一张口，就能把他们都说成是熟人。
李家、唐家和燕王府，什么时候熟到能不分彼此了？
这位爷一张嘴，还真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偏生李峥又不好驳了他的话，这会儿，只得干笑两声。
“三哥？”唐华瞄了眼李峥，视线再度落回陈集身上，苍老的眼底有几分惊讶。
燕王府和李家，什么时候这般相熟了？
“是，我和三哥关系一直极好。”陈集极快的应了一声，要是忽略李峥面上几分不自在，这话，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唐华视线沉了几分，目光似乎别有深意，直直盯着陈集，好一会儿，他老人家收回目光，声音冷淡至极，“时候不早了，府上还有不少事情没安排好，老夫就不多留了。”
陈集没有留人，只随之起身，看着唐华道，“唐家初回上京，各处若是有什么不便的，只管打发人来满庭芳找我。当年唐大家对晚辈的救命之恩，我们燕王府，一直放在心上。若唐家有什么需要，燕王府，必定在所不辞。”
陈集话音顿了顿，又道，“我们家老头子说过，唐大家是举世之才，可惜，所托非人。”
“多谢世子爷好意。”唐华急声令色地打断了陈集的话，身上落了一阵冷汗，这位世子爷比起燕王殿下来说，何止是胆子大，他简直是胆大包天！
“唐大家客气了。”陈集笑容舒畅，唐华看着他，心里生出丝丝不安。
唐海急忙站到祖父身边，和陈集以及李峥拱手作别，“......今日多谢世子爷和李三爷款待，等府中诸事理清之后，改日，再请二位到寒舍小坐。祖父年纪大了，总有精神不济的时候，今日我们便先告辞了。”
陈集和李峥应了他的话，唐海又拱手示意他们不用送，紧跟着，便搀着自个儿祖父的胳膊出了屋门。
“三哥说，唐家这一趟到上京，能不能平平安安回去？”陈集站在原地，一手摇着折扇，脑袋微微往一边偏了偏，问的是李峥，视线却一直瞄着唐家祖孙的背影。
“唐大家聪慧，百川兄，也是难得的豁达之人。要想平安归去，也简单。”李峥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旋即皱眉，目光落在陈集身上，“世子爷今日组这么一个局，难道就是为了在人前叫我一声三哥？”
他有些看不懂陈集此刻的操作了，费尽心思把人请过来，难不成，就为了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这也算一个理由吧。”陈集合起扇子，慢慢退到窗边，用扇骨敲了敲窗棂，朝李峥笑得灿烂，“咱们俩的交情，也不怕被人知道。”
“世子爷莫不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非要给自己找几分不痛快。”李峥似乎被气笑了，朝陈集扔了个冷脸，便拎了袍子踏出了雅间，板着脸直冲出了春满楼，冲上了李家的马车。
等挂着李家徽记的马车走远，青犊才从暗处闪身出来，恭敬地给陈集回了话，“殿下，冯喜那个干儿子走了。”
陈集应了一声，伸手抻了个懒腰，“走吧，回去睡一觉，明儿进宫看戏去。”
青犊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殿下，李家三爷那边，难不成不管了？小的看他走得时候脸都绿了......”
还有一句话青犊没敢说，那位三爷和李四娘子关系是极好的，万一真把人惹怒了，回头，世子爷在李四娘子那边可怎么交代？
“三哥可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蠢货。他不生气一些，怎么哄过冯喜那只狗？”陈集用扇子敲了敲青犊的脑门儿，和敲窗棂一样，半点儿力气没留。
青犊嗷了一嗓子，也不知是被敲疼了，还是被敲通了任督二脉，总之，关乎李家三爷的事儿，他也没再多问。
春满楼离唐家并不算远，也就两刻钟的功夫，唐家祖孙俩就回了府。
唐华打发了随从出去，领着唐海和大管事一道进了外书房，他在四方椅上坐定，用手拍拍椅子扶手，“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唐海恭恭敬敬地站在桌案跟前，凝眉细细想了一通，这才出声道，“太巧了些。”
唐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总觉得，那位世子爷，和碧音坊里那出让人看尽笑话的热闹，脱不开关系。
可偏偏，又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位世子爷插手其中。
“嗯，确实巧。”唐华眯着眼，一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几年前，他在咱们家住下的那段日子，我就觉得他比燕王要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事实证明，他看人的眼光果真没错，这才几年过去，陈集身上那点儿幼稚，也尽数退了个干净。今日，他看着陈集，只觉得这位世子爷高深莫测得令人心颤。
“祖父既然看好他，又为何不听他把话说完？”唐海面露不解，他是个直性子，那些弯弯绕绕之事，他向来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压根就没法儿放在心上。
他太单纯了些，他那颗心，生来就想不到这许多的弯弯绕绕。
唐华望着自己亲自培养的孙子，再想到今日的陈集，只长叹了一声，低头摆了摆手，“罢了，你先回去吧，你媳妇儿也该等急了，回去好好给她解释解释，别叫她被今日之事吓住了。”
唐海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驳了祖父的话，只恭敬地拱手作揖，跟着又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