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天,兰舟听着明素的叮嘱,多躺多睡多吃,总算是慢慢恢复过来,虽然还是虚弱了些,但起码饮食正常了些。
宗即明为兰舟耽搁了不少时日,兰舟同样亦是耽搁太久,怕淮南侯府那边生疑有变,两人默契一同提出回建安。
转眼便到出发之日
宗即明搀扶着兰舟,她看着眼前的马车目瞪口呆。说是马车更像是可移动的小房间,“这么大?”,也难为这四匹马拉着,不过马儿也比寻常的马大上一圈,毛色发亮。
宗即明提前检查了一下,还算宽敞平稳,这样她躺着也舒服,“这样也舒坦些”
“这样不会太惹人注意了吗?”
“隐姓埋名躲在暗处的人就不知道了?早就被盯上了,你放心这辆马车可是许多能工巧匠联合做得,轻快平稳,内里机关颇多,便是弓箭都难以射穿。”
“可是四匹马拉得动吗?”
“这马贵精不贵多,马多了或许就好马拉着人玩了”
兰舟想了想那个混乱的画面,还真是,不由掩嘴轻笑出声,“呵呵…谢谢”,她当然是知晓他为何弄这么张扬的马车,无非就是让自己路途舒坦些。
“谢我做什么?也有很多人杀我。先上去瞧瞧……”
一旁“车夫”掀开帘子,宗即明搀着兰舟的手臂让她更好借力,这倒让一旁的“车夫”很是诧异。
兰舟却也习惯了,很是自然搭在他手臂上。
远远看着的明素,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瞧瞧她多有眼力见,早就躲在一旁了。
马车里靠窗的位置就用棉被铺上一个小榻子,供兰舟一人躺上去绰绰有余,旁边还有个半斜靠可躺憩的地方。
中间设了小茶桌,上面正还摆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糕点。
兰舟躺在床榻上,手随意拿起拨浪鼓咚咚响摇晃着,嘴角噙着笑意。心想:这先生莫不是把自己当做孩童不成,解闷的玩意居然还混了拨浪鼓。
余光偷偷瞄上宗即明,他正执着书册,虽不知在看什么,可是很有分寸没有多问,贪恋享受这难得平和安宁的日子。
只是偷瞄之时被抓了个正着。
宗即明以为兰舟该是会害羞偏开头,哪知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弯可眉眼。
她举了举手中的拨浪鼓故意摇的叮咚响,笑意盈盈问:“先生,您不会是将我当女儿养?”
宗即明:“……”
“拨浪鼓…鲁班锁…傀儡影……我便是小时候都没有玩过!”
宗即明却也不恼,颇有兴趣问:“那你小时候玩什么?”
“玩?”,兰舟一愣,她小时候玩什么?呵呵……活着都难了,哪里还有什么玩乐。
宗即明明白她这又是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只是拿走她手中的拨浪鼓,手指捏着晃动几下,“小时候没玩,现在补回给你。”
宗即明没有逼得太紧去询问她,正如兰舟知晓宗即明身份不同没有追问,两人都怕有些东西一旦打破平衡,这相处的宁静美好或许就没了。
他这样清贵不凡之人,也不知道小时候是何模样,小玩意在他手中都镀上一层光辉一般。
兰舟感兴趣问:“先生小时候喜欢玩什么?”
这下子轮到宗即明愣神,竟不知从何说起比较好,离他小时候时间久远了些,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屈辱和痛苦现在想想不过偶尔,他的身份和责任一对比,这些也就是轻描淡写。
宗即明学着兰舟放松半靠在床榻上,释然道:“作为家中的嫡子,三岁之时为了家族利益被送到另一个大家族手中。自小寄人篱下,那大家族也有很多公子小姐,皆以欺我、辱我为乐。下人也惯会见风使舵,也是明里暗里欺负。那时候哪有什么心思玩,吃不饱穿不暖,睡马棚草窝都是常事。我那时候也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着…活着回去见自己母亲。”
兰舟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心不受控制酸楚难受,喉咙哽咽住说不出话了。
宗即明一抬眸,顿时哭笑不得,之前觉得她像月下仙子温柔沉静,而今看来该是梨花仙子才对。
他劝慰道:“…都过了那么久了,早就无所谓了!有多少人不比我遭遇的磨难更多更苦,没有多少人的一生是一帆风顺的。”
兰舟偏开头自觉失态,抹开泪水,低声道:“可是,总是希望你可以一帆风顺!”
这可真是很动听的话,宗即明听得心里发软发热,抑制不住连连低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兰舟心尖发颤,羞赧问
“当然是开心,希望我死的人很多,这样像你这样直白真诚希望我顺利的是第一个。”
兰舟惊愕张了张嘴,心里莫名想问一个问题,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后来呢?后来你是怎么回来了?”
“后来…我双腿被那世家公子打残被送了回去,就是为了挑衅我们家族。”
“啊?”,兰舟惊呼捂住嘴,随即眼神在他腿间扫视。
“后来,原以为回到家族总归过得好些,可是…自我被送走那一日,便已然是弃子,还是一颗提醒我父亲他屈辱求全的弃子,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母亲留下的人护住了我,怕是回去当天都已然去世。”
兰舟听得呼吸急促,睁圆了眼,拳头握紧抵在心口。
“我忍着断骨续筋之痛治好了腿,养精蓄锐,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亲自带人灭了那个世家。”
兰舟瞪大了眼,良久之后眼睛发亮很是赞赏点头。
“你可会觉得我心狠?毕竟,我在那里待了近十年,可是那十年起码他们都没有伤我性命。”
“有因便有果,他们留着你也并非因为心怀仁善,不过是为了更好折磨你发泄内心的阴暗,折辱你的家族,也是为了一点点试探你们家族的底线,得寸进尺。说到底,先生你也是为了自保,为了你的家族。”
宗即明心下喟叹,仅仅凭着这些话她是懂他的,他那时候是恨他们,可是更恨懦弱无能的父皇。可是两国必然有那么一战,一味忍让也换不了和平,大周百姓也只会愈加苦不堪言。
兰舟见他一副子沉默复杂样子,继续道:“先生,你可听说过当今陛下的事情?”
“嗯!”,宗即明心莫得一沉,莫不是她发现了。
“皇上年幼之时为两国和平也是被送到敌国当质子,在北金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回到大周也是能屈能伸韬光养晦,在面对北金步步紧逼,皇上更是敢为天下先,以雷霆果敢最终扭转乾坤。而今,大周百姓安居乐业,皆是皇上包元履德,是真正圣贤之君。便是帝王都如此,先生不必为此神伤,人生须臾数十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那就行了,没必要在意他人说法。”
咚咚咚…宗即明感受着自胸腔而来又或是内心尽头又或是……说不清
宗即明只觉得此刻的欢快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听多了被人夸赞的话语,可唯有她的最得心。
“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