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浮沉,京城里挨家挨户都大门紧闭,若是经过巷子,亦只能听见主人家刻意压低的声音,窃窃私语,暗骂着燕王和韩王浪子野心,干出囚禁帝王皇后的悖举。
雪一片片落下,坤宁宫外,只听见宫人走在雪地里吱呀吱呀的沙沙声。
殿中灯火通明,茶香袅袅。
“二位贤侄,如今正是准备打仗的紧要关头,还有功夫来见朕?”
赵怀仁端坐上方,举手投足浑然没有失去半点帝王气概,睨着深夜冒雪前来的赵显深和赵明煜,嗤笑了声。
赵显深看了眼屏风后酣睡的卿易水,“纵是侄儿阅历无数,也从未见过如皇后一般从容不迫的妇人。”
“你该喊一声伯母,而非皇后。”赵怀仁直直看向他,“你幼时不是很喜欢缠着她喊伯母吗?似乎成年之后,你从未喊过了。”
赵显深收回目光,淡笑道:“因为显深长大了,知道什么样的人该亲近,什么样的人该保持敬畏之心。”
“这句话倒是说的不错。”
赵怀仁睨着他,“你当知晓的。”
赵明煜听不懂两个人在这儿打什么哑谜,坐在了一边,出声道:“皇伯,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被关在这坤宁宫里暗无天日,还是没想清楚吗?”
“想清楚什么?”
赵怀仁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将屏风后的安神香端进床榻下,随即将帘帐放了下来,挡住了谈话声,保妇人安睡。
继而,他才走下殿来,坐在二人的面前。
“明煜,显深,现在宫里头里里外外都在你们掌握之中,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赵怀仁看着两个人。
“我要你当着京城所有百姓的面,传位于我二人,保百姓们听我们的号令,认我们为天下霸主。”
赵怀仁似是觉得好笑,“你们二人?你们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而且就算朕答应将皇位传位于你们二人,这大赵的天下,你们两个人要如何分?
天下霸主的高台,上头如何能有两把宝座?”
“这就不是皇伯您需要考虑的了。”赵明煜眯着眼,启声:“我和韩王已经商定好了,会将各州县城池划分为二,日后各掌一方,和平相处。”
“各掌一方?和平相处?”
赵怀仁忍俊不禁,看向赵明煜,“煜儿,这法子是你显深弟弟想出来的吧?”
赵明煜皱眉,“官家,我不是孩子了,做什么事情自有决断,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若是朕不按你的规矩办事呢?”赵怀仁唇角上扯。
赵明煜的视线缓缓转向帘帐掩盖住的屏风内,他毫不犹豫起身,拔剑走过去。
“慢着——”
赵显深从座位上起身,挡在了赵明煜面前,“你要做什么?”
赵明煜余光一动,落在泰然自若的赵怀仁身上,“他都没动,你急什么?”
赵显深淡淡看着他,“皇后是一介妇人,亦是我们的长辈,我有我的规矩,不可伤及无辜。”
赵明煜险些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有过规矩?你什么时候管过男女?那老婆子被砍断手脚的时候你吱过声?开国伯不是我们的长辈吗?你还让人把他吊在城墙,割了他的喉。”
“不同情况,不同处理,你不要在这种节骨眼跟我争辩。”赵显深目露不悦。
“煜儿——”
赵怀仁拖长了声线,显得漫不经心,“和什么人合作之前,得想清楚,或许有些盟友从一开始的目的和你就不同。”
赵明煜瞪向赵怀仁,“我说了,自有分寸。”
“孩子大了,就是不喜欢听大人的话。”赵怀仁喝了口茶,将杯子搁置在桌边,“说句实话,朕不会按照你的要求办事。”
“你真不怕死?”赵明煜将剑抵在赵怀仁肩上,眸底杀意浓厚,“信不信,我可以让你现在就成为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