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届是文化大革命爆发时,在校的1966届、1967届、1968届三届初、高中学生。当时这些初、高中学生因为文革的原因人都堆在了学校,到1968年出现了绝无仅有的六届中学生同年毕业的奇景,因此老三届离校后基本上都当了知青,成孝全就是其中一位。
从北京到陕北,当年17岁的成孝全是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牛车,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个叫下石拉沟,陕北最北头的偏僻小山村。
村支书革大爷对成孝全那是热情的过了火,因为成孝全是他这辈子在村里见到的第一个高中生,革支书亲切地称小成为成秀才,理所当然让他成了下石拉沟村小学的教务主任,名下所属教师零人,因为这所小学以前只有校长老革一个人。
下石拉沟村的人都姓革,校长就在村里住。村里也穷,没有多余的窑洞,支书只能让小成住在学校里了。学校是一个窑,三间房,一个门,收拾了最里面一间不用的小教室,整了几个课桌一拼,搭上褥子就成了成孝全的卧室。
那成想成孝全住的第一天晚上就出事儿了!那天晚上,成孝全睡前把教室的门用棒子从门里面一顶,就回到里屋躺下了,睡到11点多的时候,就听到教室里传来女人穿高跟鞋的嗒嗒声。这深更半夜的门是顶着的,人是怎么进的教室?这村里都是朴实的村民,就没见过谁穿着皮鞋,更别提是高跟鞋了。一瞬间,安静的三间教室里,只有嗒嗒的高跟鞋声和成孝全压抑的呼吸声。成孝全在被窝里斗争了好半天,最后一横心,点了煤油灯就冲出了卧室,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此作妖。冲到教室里一看,声音消失了,一个人影也没有见,成孝全吓的是满头冷汗,又重回了卧室,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直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成孝全把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村支书和校长,村支书就把村里的三个学生叫来,让他们晚上陪着成孝全。说是学生其实都是半大小子,比成孝全也小不了个一两岁。农村上学晚,又是那个年代,除了种地,也没啥事可干,家长就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学俩字。
接到这个光荣的任务之后,仨小子那是开心坏了!一点害怕的情绪也没有,倒是准备了无数的抓捕工具,诸如绊马索,网子等等,这真是荷尔蒙的冲动啊!一个个跃跃欲试的劲恨不得现在就到了晚上。
终于夜色低沉,黑夜来临,晚上来了。仨小子在第二教室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穿高跟鞋的人来了。大概又是昨天的时间,11点多的样子,先是门口的第一间教室传来了哒哒的高跟鞋声,随着仨小子一声高昂的,抓住了,抓住了!大家赶忙打开电筒一瞧,竟是一只小黄鼠狼!应该是偷了鸡蛋,脚上粘着个鸡蛋壳,一走路在空教室里就成了女人穿的高跟鞋的嗒嗒声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这下子可好了,正天天没正事的仨小子这下有事干了。他们让成老师先睡,仨人在第一间教室开始严刑拷问这个敌特。先是一顿柳条,打的那个小家伙吱吱作响。一人打累,正准备再换一人的时候,教室门被人哐哐的敲响了!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还有人跑到学校来呀?三人大惊,色厉内荏的问道,谁呀?
快开门,快开门,我是村东头的革六叔啊!
仨人开了门,这时成孝全也被惊醒,也来到门前。四人赶忙问,葛六叔,这么晚了,你到学校有什么事儿?
革六叔焦急的问,你们是不是抓了一个黄皮子?还打了它!
是啊是啊,刚抓的,他跑到教室里来吓成先生,我们刚抓上他!
哎呀,你们再不能打他了,你们再打他,你婶子就完啦!
几人听的简直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打黄皮子跟革六嫂有什么关系?
原来半夜的时候,本来某六叔两口子睡得好好的,到了11点左右,不知道怎么回事,革六嫂就在床上打起滚来,一边滚,一边叫着说疼。搞得革六叔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喊了一阵,革六叔才搞明白了,好像革六婶被个黄皮子给附身了,在学校里被几个人打。黄皮子告诉革六叔赶快去学校去救他,不然六婶就跟着遭罪。
几人听了革六叔的话,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也只好把黄皮子找个笼子关了起来,不再刑讯逼供,哥几个也没了再玩兴致,也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四人是同时起床的,为啥是同时起床呢?因为四人做了同一个梦被吓醒的!梦中有个白胡子老头恶狠狠对他们说,快放了他孙子,然后拿三只母鸡赔礼,否则明晚就让他们好看!
四人感觉都不对,再结合昨天革六叔的事,成孝全就带着哥仨又去找了村支书和校长,把事说了,就等着村支书做决定。那个时代可不敢讲一些鬼神之说,村支书只得做了一个英明而伟大的决定,用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的专政力量镇压一切牛鬼蛇神!而且那时候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村里面就剩几只母鸡下蛋了,那还有三只母鸡送给黄鼠狼啊。于是村支书和校长就把全校十几个师生都动员起来,回家拿了老鼠夹子,摆放在教室门口,做好了战斗准备。
那天夜里,天气晴朗,月光皎洁。大家都躲在教室里,静待敌袭。等到十点多的时候就看见密密麻麻的黄鼠狼朝这边涌了过来,为首的竟是一个半米多长,须发灰白的老黄鼠狼,他来到教室门前,人立而起,一挥小爪,就象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一时间后方密密麻麻的黄鼠狼大军就停下来。老白毛先对十几个小黄鼠狼吱吱了几声,这十几个小黄鼠狼就跑了出去,过了一阵,掉了一些树枝回来,一戳一弄,就把这十几个老鼠夹子给破了,然后又叼着树枝把这些所谓的陷阱破坏掉了。然后,黄鼠狼大军就齐声叫了起来,仿佛在作战前动员,那声音刺耳的要刺穿众人的耳膜。
眼看事态就要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成效全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笼子里把小黄鼠狼抱着出了教室,走到了黄鼠狼大军面前:“你孙子,我们现在就放了!鸡,村里实在是没有那么多,你如果相信我,等我发了补助拿了粮票,每个月在这儿给你们留下粮食,此事就此作罢!否则咱们就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说完就瞪着老白毛的眼睛,等他的答复。成孝全算是完全看明白了,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未知的事情,这老白毛跟人一样,绝对是成精了!老白毛和成孝全互瞪了将近三分钟。成孝全就看着老白毛的神情,那神情真跟人一模一样。老白毛先是脸色狰狞,就差点挥手让徒子徒孙进攻了,后面脸色数变,最终向成孝全点了一下头。
成孝全此时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把小黄鼠狼放到了地上。小黄鼠狼一到地上就一溜烟跑到了老白毛身边,老白毛还用爪子摸了摸小黄鼠狼的头,最后一挥手,密密麻麻的黄鼠狼大军眨眼间消失的精光。如果不是地上十几个老鼠夹子和无数的小蹄印,大家都感觉刚才就像做了一场梦。
后来成孝全每次发补助后都会留一些粮食放在校门口,直至三年后他离开村子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