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所有人听到宝玉这一声如此熟悉的话,顿时皆哑口无言。
几年前黛玉第一次来贾府的时候,他见到黛玉脱口而出的也是这句话。
贾母、邢夫人、凤姐、探春、迎春、惜春、李纨前次在场的人都难免想到之前的情景,也都抹了泪。
倒是王夫人脸一黑:这呆子什么人皆不记得了,独独记得她!
黛玉听得这熟悉的话,不免也心里柔转千回,前世过往又瞬时在脑海里回荡起来,不过只是一时,她便笑了一下:“自是见过的。这里的人表哥都是见过的!”
屋子里的人听黛玉这般一说,都齐愣愣的地看着她,从来没听她叫过宝玉为表哥!
王夫人遂冷笑一声:“这是你姑妈的女儿,唤黛玉,你当是见过的。”
说完又随手将立在身后的宝钗扯过来:“这是你姨妈的女儿,叫宝钗,你也是见过的!”
宝玉痴愣愣地看了半晌,盯着宝钗摇了摇头道:“这个姐姐倒是生得好看,只是倒不如后面的几位妹妹面善!”
迎春、探春、惜春一听也都挤过去,歪着头看宝玉:“宝玉还记得我们吗?”
宝玉也摇了摇头:“记不得你们的名字年纪了,只是觉得妹妹们应是自家人!”
宝钗和薜姨妈一听就面上不好看:怎么滴,我们就不是自家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们确实不与人家贾家有什么关系,一个媳妇的外戚算那门子亲戚,若不是看在王家的势力,贾母倒还真不太想招待这一家子。
黛玉这次回来还没来得及与宝钗搭上话,宝钗也没机会细细瞧过黛玉。
只是觉得黛玉着实与之前不一样了!
听宝玉这么一说面上有点尴尬之余又不忘抬眼细细看了一下黛玉。
见她面色红润,身子轻盈但又不乏肤白肌盈,整个人都闪发出前所未有的神光!
心里也暗暗称奇,如何去了扬州大半年就养得这般水灵了!还习得如此了得的医术,自个儿现在如何比得过!
遂暗暗懊恼……
黛玉倒是没功夫去考虑宝钗母女现在内心的不自在,上前伸手对着宝玉道:“让我看看今儿个脉象如何?”
宝玉一听,连忙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伸到黛玉面前。
黛玉自自然然地接了,就诊起脉来。
晴雯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也是奇了,林姑娘来宝二爷就听话了,之前谁也不许碰!”
王夫人瞪了一眼晴雯:真是不懂事的丫头,也不知老太太看上她那一点,要让这狐猸胚子跟了宝玉。
贾母一听反而乐呵呵地道:“有个人能亲近亲近正好正好,谁说他一人不识了,这不是也能识得一个?可见,过几天就能把所有人都识全啰……”
贾政和其它几人皆是看着黛玉诊脉,三春现在与黛玉也不似昨儿个那般生疏了,遂都上前歪着头看黛玉。
探春更是趴在宝玉床沿边,托着下腮眼睛一会儿看看黛玉,一会儿又瞄一下宝玉。
宝玉那眼里只有见到了黛玉才显得有些神光,看到其它人皆是无神。
探春便嘻嘻地笑起来:“林姐姐,要不你收了我吧,我也想学医!”
黛玉一边诊脉一边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好学的,学了这侍侯人的本事有什么好!”
“学了这本事,女儿家也能做正经事,无需看男子们的脸色了!”
贾政听她这一说,遂扭头过来瞪她一眼:“都说些什么混话,这是谁教的!”
黛玉反而笑了一下道:“你若是想学也是可以,只是我得先请了我师傅之后方才可以,本门不轻易收徒的。”
迎春二愣二愣地说了一句:“妹妹的师父莫不是神仙!”
“道是都唤她仙姑!”黛玉细细地答道。
警幻仙姑可不是仙姑吗?
警幻:谁让你报我名号的!
惜春年龄最小,但性子却是最冷淡异常的一个,因着从小没有生父生母教导,在家里也属于可有可无的一个小姐,由着她将脾气习得冷漠孤僻,性子凉薄,避事胆小一些。
只听她轻哼了一声:“这治病若是治死了还得将那罪过算在大夫身上,若是要度人,还不如出家造化!”
贾母一听遂又瞪了一眼王夫人,这三个女娃与李纨皆住在王夫人东院的厢房里,这主理人当是她王夫人。
这一个个的都想的是些什么?
王夫人似发现了贾母的眼神,只是装作不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平日里我倒是叫你们李嫂子看着你们读书,你家嫂子的爹爹可是当朝的祭酒,怎地现在看的书看佛经了?”
黛玉觉得好笑,明明是她王夫人的责任,这轻轻松松一句话倒是一竿子打到人家李纨身上了。
果见李纨此时贝齿紧咬嘴唇,脸上青白一片,眼眸低垂,尽说不出一句话来。
黛玉便笑了一声道:“几个姐妹倒是都住在舅母院里的,合着看什么书,舅母尽不知似的。大嫂嫂每日里皆是晨初就要去舅母那儿请安禀明一日之事的,若是舅母不知,又如何吱使二嫂子给她们几位多添些例钱呢!”
黛玉这话一出,这水平无疑不把在场的几姐妹都听愣了神。
合着又说了王夫人有失教养之责,但又迂回婉转,明言里还帮着凤姐补了一刀,说明着凤姐做的事皆是王夫人首肯的。
探春认真地看着黛玉,心生敬佩之情:厉害啊!
凤姐也给黛玉投入感谢的目光!
迎春倒是没听出这话里有什么玄机,只说:“妹妹倒是说岔了,平日里我们看的书夫人都要看的。”
晴雯一听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出来,换来一屋子的人都用两颗圆眼珠子瞪着她。
唬得晴雯默默地将头埋到了宝玉身后。
宝玉自是不清楚这些人在打着什么暗枪,只是专注地看着黛玉,又说:“今后我只要这位妹妹来给我看病!”
黛玉瞋他一眼:“你是想一辈子病着不成!吃三天药就好全了,当是要起来好好学习了!”
贾政忙问道:“宝玉这就大好了!”
黛玉嗯了一声,站起身来,又走到案前写了方子,遂交给鸳鸯,“外祖母和宝哥哥的方子皆由鸳鸯姐主理,我才能放心!”
鸳鸯连连接了,“格格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