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话落后,黎少禹一直没开口。
静默在车厢中蔓延。
时栖心中记挂顾池烬,没察觉黎少禹脸色越来越难看。
车子开了三四个小时,在经过一段颠簸山路时,发出嘎吱一声巨响。
像是轮胎被钉破的声音。
时栖着急,车子还没停稳就催促司机下去看情况。
司机一下车,发现车胎破了。
脸皱成一团:
“少爷、小姐,车胎不知被什么东西,钉破了。
现在开不走了。”
时栖跑下车看情况,看见瘪下去的轮胎,心里发沉。
黎少禹跟着她下车,看见轮胎,在时栖望过来那一瞬,冷下脸吩咐:
“尽快想办法换车。”
“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也联系不到人呀?”
黎少禹仿佛刚意识到这一点,转头看向时栖:
“柠初,出门得急,我也没让保镖跟着。
现在出现这种状况,只能让司机先回去找车,我们在这里等等。”
事情按预计发展,黎少禹却表现出一副突发状况的为难。
时栖看了眼轮胎,觉得这件事太巧了点。
让她有种故意的感觉。
目光停留在黎少禹脸上,时栖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思考一秒,时栖果断道:
“我跟司机一起回去找人。
哥,你在这里等吧。”
要真是黎少禹暗中动手脚,等司机把车找来,恐怕天都黑了。
时栖不想耽误,也怕等会再出什么,不能预计的意外。
黎少禹眉眼微沉,对上时栖坚定的目光:
“这里是半山腰,你要跟着一起下去,腿怎么受得了?”
“没关系,我经常运动,这点路不是问题。”
时栖今天打扮得轻松,穿的鞋子,方便运动。
就算跟司机一起走下山腰也不算个事儿。
黎少禹没料到时栖来这套,一时真愣了,飞快转圜道:
“那我跟你一起,让司机守在这里。”
黎少禹长在军人世家,虽然后面长大从政,但他身体一直很好,锻炼从没落下。
加上他正值男人最好年纪,下山这点路,不值一提。
黎少禹这反应让时栖察觉出问题,看他一眼,凉凉道:
“哥,这车胎,不会是有人蓄意的吧?”
黎少禹多年官场不是白待的,面不改色,顺着时栖话道:
“是吗?我去看看。”
绕着车身装模作样看了两三圈,仔细看了下刹车痕跟车胎爆的位置,开口:
“这段路很陡,我在路边还看见了几颗散落的锈钉。
车子爆胎应该不是人为。”
闭闭眼,时栖看着他做戏,也不戳穿。
“别研究了,我们先回去找车。
找完车,还要去找顾池烬。”
转身往山腰下走,时栖等都没等两个大男人。
司机看了黎少禹一眼,得到一个原地待命的手势,就不动了。
黎少禹追上时栖,兄妹俩一前一后往山下快走。
兄妹走到半路,时栖突然开口:
“哥,我记得我们家有直升机。
我们这次能用吗?”
黎少禹正在想,等会怎样拖住妹妹,听她这样说,立马开口:
“不能。”
发现自己拒绝太干脆,引得时栖看过来,黎少禹沉默两秒,接着解释:
“你知道,爸跟爷爷那边情况严重。
家里的直升机,几天前就被他们调用了。”
时栖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脚下步子却更快了。
硬生生走了一个半小时,时栖跟黎少禹才到达山脚。
到山脚后,黎少禹实在看不下去,让她在原地等,自己去联系人。
时栖现在彻底不信他的话,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黎少禹知道她察觉了,也不多劝,在最近点借用了公家电话,联系黎家。
这次,没有一个小时,接两人的车就到了。
一个彪形大汉开着车,副驾驶还坐着同身量的保镖。
时栖没急着上车,瞟了黎少禹一眼,点了点黑色车身:
“哥,这次轮胎还会爆吗?”
黎少禹脸僵了僵,接着恢复自然:
“刚才只是意外,这次我会让他们慢点开车,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时栖定定看黎少禹一眼,确定这次不会出状况才坐上车。
车子再次打火,开车的保镖腰间鼓囊囊的,时栖视线临摹了下形状,发现他们居然都带着枪。
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要严重。
昨夜,顾池烬射杀曲峰后。
在暴雨中离开现场。
不管那几人,最后怎样处理曲峰尸体,顾池烬沿着密林深处,不断前行。
连续转折好几次,发现身后没人再追来,曲峰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
洞外雨势不减,顾池烬坐在漆黑山洞中,目光一直停在洞口周围。
如果有人进来,他能第一时间射杀。
顾池烬在山洞枯坐到天明。
看着密林透出光亮,顾池烬拿着枪走了出去。
站在洞口,他望了眼一路奔逃的痕迹。
把枪往腰间一插,开始动作。
抹除自己所有痕迹,顾池烬回到昨夜曲峰死的地方。
在原地停留几秒,抽出枪果断朝自己大腿开了一枪。
热血飞溅,他一脸平静,仿佛没察觉到疼痛,只有抽动的额角昭示肉体的反应。
拖着伤腿,顾池烬在密林绕了一圈,让自己血迹延伸出一条逃亡路线。
途中路过一个山涧,直接把手枪拆卸成几块,扔进山涧底湍急河流中。
依照河流此刻流速,还没等他回到部队,那支射杀曲峰的枪,就会被河水卷着流出数十公里。
天光大亮,顾池烬满身狼狈倒在部队外门口。
守在门口的新兵,看见个满身是血的军人倒在部队门口,飞快冲过来把他抬了进去。
“是顾副营长!
快去通知领导,顾副营长中弹了。”
看清是顾池烬,新兵呼喊同伴去传消息叫医生。
“快把医生叫过来,跑着去!”
听见他们急乱的声音,顾池烬失血过多,终于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得到消息的领导,带着医生快步而来。
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顾池烬,浑身一震:
“还有没有人跟顾池烬一起回来?”
顾池烬是跟曲峰一起出的任务,现在他回来了,曲峰没回来,情况很糟糕。
新兵不知道情况,实话实说:
“没有,就看见顾副营长一个人。”
领导急了:
“曲峰没跟着一起回来?”
“没有。”
新兵摇头,他不认识曲峰,不知道曲峰是谁。
“快,你带人去密林找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次任务,只是个简单搜索任务,没想到顾池烬居然受了枪伤,曲峰也生死不明。
想到前晚曲家给自己打的电话,领导心里就跟火烧似的,面厉声冷的下令。
“是,领导。”
跟在他身后的军人,行了个标准军礼,转身快步离开。
等人走后,领导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顾池烬,叮嘱道:
“务必把顾池烬救活。”
曲峰要真出事,跟他在一起的顾池烬,就是唯一线索。
靠他好歹能给曲家一个说法。
黎少禹跟时栖到达顾池烬所在的城市,已经过去十五个小时,天已经黑了。
到达这里后,黎少禹去联系部队,在这里最好的招待所开了房,让时栖休息。
一路上,时栖都没睡觉,这会满身疲惫,可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现在只想早点见到顾池烬。
黎少禹通过黎元良,跟这边部队联系上,自然知道顾池烬受伤了。
想到昨夜曲峰的死,黎少禹立马明白顾池烬是在用苦肉计。
眼下,顾池烬做完手术还没清醒,他们也不能把人带走。
跟黎元良商量后,考虑到自家妹妹的状态,黎少禹,只能先带时栖去医院见顾池烬。
顾池烬这会被部队送到医院做完手术,转进病房。
兄妹两赶到的时候,顾池烬正好苏醒。
时栖一路的忐忑,在见到顾池烬第一眼尽数散去。
望着他虚弱苍白的脸,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眼泪夺眶而出,时栖声音染上浓浓哭腔。
“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刚才听黎少禹说顾池烬受了伤在做手术,时栖心跳都差点停止。
想到书中种种,立马联想一大片不好的事情。
这会看见他人,防线一下崩溃,抱着顾池烬哭个不停。
顾池烬也没想到时栖跟黎少禹这会儿会过来。
他并不知道黎家最近发生了什么。
一直处在封闭式训练的部队,身边又没几个实心人,他对外界消息相当闭塞。
望着时栖柔软发顶,顾池烬低声安抚:
“只是腿受了点伤,没事。
你别哭。”
时栖抬起红红的眼,用力瞪他一眼。
“一点伤?
顾池烬你出任务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不是说会保护好自己,完好的回来见我吗?
你看看你,这后面一年,你断断续续受了多少次伤。
你这腿以后是不是不想要了。”
时栖边哭边说,心里也为顾池烬感到悲哀。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要平白承受这么多病痛。
以后老了,用拐杖都比别人早几年。
时栖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语带埋怨,更多的是心疼:
“你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再这样下去,还等不到你退休,你这双腿就废了!”
顾池烬这次下手有分寸,腿上枪伤看着严重,却没多大问题。
但看时栖这么担心,他还是忍不住软了声音,伸出干燥大掌,怜惜的擦去她脸上泪痕:
“我知道,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一定更加小心。
争取不受伤。”
黎少禹站在病床边,看自家妹妹哭得梨花带雨瞬间心疼起来。
觉得自家妹子,被眼前这个阴险的男人骗了。
她要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刚把自己战友杀了,肯定不会再这样关心他。
“柠初,他刚醒,肯定还没吃东西,刚才我进医院时,看见外面有个小吃店。
里面好像有鸡汤这些,我在这里看着他,你去端点鸡汤上来。”
时栖一听站起身,擦去脸上最后一点泪珠,朝顾池烬道:
“我现在就下去,让哥陪你说说话。”
没等顾池烬回答,时栖转身快步朝外走。
那模样,生怕走慢一步,就把顾池烬饿死了。
时栖一走,病房就安静下来。
两个大男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生出火花碰撞感。
“柠初不在,你就别装了。
顾池烬,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柠初动什么歪心思,别怪我们黎家对你不客气。”
站到窗边,黎少禹让保镖守在门口,自己对上顾池烬冰冷的视线。
问出今天来的目的。
“曲峰是你杀的?”
顾池烬面上表情没变,心中悚然一惊,立马反应过来,昨晚抓曲峰的人,可能是黎家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曲峰不是我杀的。
他是被一队来路不明的人杀的。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密林查证。”
不管昨夜那些人,是不是黎家派去的。
没有其他认证,顾池烬只要抵死不认,谁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黎少禹气笑了。
他没想到,自己都当面问出来了,顾池烬居然还不承认。
“少跟我装蒜,也就是柠初心里有你,我们黎家才放你一马。
不然,就凭你昨晚杀曲峰这一件,就足够让我们把你抓去审问。”
顾池烬抬头对上黎少禹危险的目光,嗤笑一声:
“这件事跟时栖无关,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顾池烬不喜欢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除了时栖,黎家谁都可以成为他敌人。
黎少禹想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昨晚密林里能牵扯到自己的所有证据,都被销毁。
这下对上黎少禹,顾池烬半点不慌,心电急转下明白什么。
“你们要对付曲家?”
黎少禹没说话,顾池烬突然响起那晚偶然听到领导的电话。
“准确来说,是曲家在对付黎家,他们抓住黎家把柄,你们为了反击,才准备抓曲峰。”
望着黎少禹越来越冷的脸色,顾池烬几秒想明白其中关窍。
怪不得黎少禹特意支开时栖,来威胁自己。
自己趁这次机会把曲峰杀了,黎家没了跟曲家谈判的筹码,肯定生气。
而黎少禹他们,也因为知道自己手段,才开始担心时栖跟着自己安不安全。
顾池烬放松下来,盯着黎少禹沉声道:
“我杀曲峰自有我的理由。
有一点,我能确信。
这一辈子,我顾池烬动谁都不可能动时栖。
在我身边她的安危,不用任何人操心。
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