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阿大一步三回头,曹无指指小乔,示意自己有人质,她才面色惨白的离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曹无才在心中默默叹息。
果然人不能太得意不是,之前还想着飞龙骑脸呢,结果转手自己就遇险了。
是,家兄那头还是飞龙骑脸的局面,可我这边好好的计划,怎么就成了这样。
本来他的计划里,不是没有考虑遇到敌人的情况,但因为是夜间行动,仓促之间孙贲很难调动大股骑兵追赶他们,若是几十个人,凭他们几个,是完全能冲出生路的。
谁能想到大半夜的,会碰到这么多骑兵行军啊!
再看孙尚香一身灰头土脸,八成也是夜里跑出来打猎了。
孙策打猎被刺杀了,孙权猎虎被张昭指着鼻子说,孙贲和孙尚香竟然也喜欢打猎,孙家这个基因实在让人无语。
若他是真的张松,只需要乖乖回去,静等孙权回来就是。
可他是假的,无论孙权输赢,只要得知益州不仅没出兵,还派人支援了曹操,那这事很快就会露馅,他的结局不言而喻。
现在怀里还抱着个拖油瓶,敌方又有这么多人,实在麻烦。
孙贲则目光灼灼的看着曹无。
孙权临走前,调宗室孙贲防守后方,但他留了一手,孙贲是孤身上任。这三百骑兵,只是他从柴桑守军调的,他在豫章的手下都不在此处。而身后的柴桑城中,还有数千步兵不是他的部下。
日间,孙贲和张昭因为调不调豫章兵马的事情,生了嫌隙,气不过,夜里出城打猎散心,哪想到遇到了曹无夜逃。
在等待阿大等人走远的过程中,孙贲的人已经慢慢靠过来。
孙贲目光不离曹无手中的铁管,长期战场的经验告诉他,这几个只有手臂长、连锋刃都没有的东西,有问题。
果然,曹无平举起铁管,对着他道:“诸骑听了,豫章太守孙贲半夜出城,欲擒杀周乔氏,忤逆左都督,形同谋反!你等再往前一步,与谋反同罪!”
众骑兵面面相觑,下意识的都停住了脚步。
不管孙贲是否谋反,曹无怀中的小乔是被孙贲、孙尚香承认的真货,他们摄于周瑜的威望,不敢轻动。
孙贲气的手都在发抖,大声道:“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别人说几句就信了!你们都是我选出来的,我还能坑你们不成!”
曹无说道:“是不是谋反,自有天知道,张某已经发过誓言。你若不是谋反,敢不敢也发个誓?”
孙贲自恃自己是沙场拼杀出来的将领,即使单枪匹马,也不怕曹无。他想要一边与曹无说话,一边寻找机会救下小乔,再把曹无抓回。于是一边慢慢靠近,一边佯装不解的问道:“什么誓言?”
孙尚香也悄悄靠拢,但其他骑兵却犹豫着没有动作。
曹无道:“若你谋反,则天雷诛之!”
孙贲哈哈大笑:“仲谋是我兄弟,我谋谁的反?反我孙家自己么?”
曹无冷冷道:“景帝时七国之乱的难道不是宗室?你是不敢发誓了?”
“笑话,有何不敢!大伙儿听了,若我真的谋反,那便天雷诛我!”
孙贲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众骑兵只见孙贲上一刻还在发誓,下一刻,他的坐骑,那匹神骏的黄鬃马,头颅已经炸开,四蹄跪倒在地。
马上的孙贲摔落马下,生死不知。
孙尚香离得最近,马匹受惊,仓皇跑出好远才止住。
那些骑兵的马各自骚动,但见对面的曹无举着一杆铁管,大喝道:“孙贲谋反,业已伏诛,余者速速回城通报张长史!”
骑兵们惊疑不定,但听得哎呦一声,孙贲浑身是土的从地上爬起,他的身上沾满了自家马匹的血,在月色里显得狰狞恐怖。
曹无见他还能站起,心中又是一叹,这铁管枪果然不靠谱,这么近的距离也打不准,明明对的是胸膛,结果打到了马头上。
看来这次回去,说什么也得想办法把枪械改良一下,哪怕限于生产力,造不出太好的设备且不能量产,也得把精准度提一提。
眼见孙贲站起,头还在晃,曹无再次举起了铁管枪。
他这铁管枪,一支只能发射一次,射完就不能用了,但孙贲却不知道。
孙贲一瞧铁管枪举起,立刻躲到倒在地上的马匹后边,大喊道:“大家注意,这小子会妖术!那铁管就是妖法!”
“什么妖术,是你发誓引动了天怒!”
曹无呲笑一声,转身道:“你等众骑助纣为虐,等着回去被张长史收拾吧!”
言罢,打马便走。
孙贲急道:“大伙儿快追啊!”
结果诸多骑兵,没有一个动弹。
孙贲暴怒:“这厮牙尖嘴利,黑的说成白的,你们都被这妖术蛊惑了么!”
结果旁边传来孙尚香的声音:“伯阳哥哥,你是真的要谋反么?刚才真是天谴么?”
孙贲气的脸都青了,“锵啷”一声拔出剑来,这才能督促着众骑兵前去追赶。
有这会儿功夫,曹无已经纵马奔出很远。
他一开始还沿着大路走,后来觉得不行,就转入一条小路。
“阿大他们应该是走的大路,如果我也走大路,反而给他们带来麻烦。”
纵然他之前休息够了,但连续骑着马走了一个多时辰,也是人困马乏。
走了一会儿,见到一条河水挡在面前,也不知道是长江的哪条支流。
后边没听到追兵的消息,他便将裹着被子的小乔放下马,自己去河边,洗了洗脸。
河水冰凉,顿时精神不少。
拿碗盛了些水,带回来到小乔身边,还是掀起一角,露出脸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小乔的脸红的像苹果一样,浑身是汗,眼见是风寒更甚了。
他连忙调整小乔的姿势,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往她干裂的嘴唇中喂水。
水太凉了,小乔嘴巴湿了,眉毛皱起,慢慢睁开眼睛,见是曹无,才虚弱无力的道:“别驾……先生,之前……的事,小乔都……听到了。”
曹无点了点头,再让她喝了点水,她的脸色才好了些。
曹无道:“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夫人莫怪!”
小乔艰难的摇摇头,满是血丝的双眼期盼道:“我不怪先生,我想求先生一件事情,请问先生能帮小乔么?”
“什么事?”
小乔休息了一会儿,艰难的说道:“夫君和大姐都去了玄德公那里支援,我实在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可是……小乔一辈子没出过樊笼。先生既然已经和孙将军结盟,那也是玄德公的盟友,能否带我去……”
她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接着补充道:“若是不行,便把我放在这里,我自己去便可。”
原本的计划里,带着的是孙尚香,这小姑娘刁蛮任性,但是真的有几分武艺,放她走,曹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小乔就不一样了。
曹无看了下小乔脆弱的身板,这女子竟然自称自己处在樊笼之中,看来生平也并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光鲜。
她实在太弱,现在江夏兵荒马乱的,估计来几个小孩都能抢了她去,让她自己去刘备那里,自然是不行。
但他刚出险地,自然也不会再去刘备那里蹭热闹。经过了柴桑的事情,庞统肯定防备自己了,再想离间,难上加难。
曹无道:“夫人,你还是回柴桑去吧!这会儿后面应该有追兵,他们见了你,会救你的。”
小乔却不说话了,曹无再看时才发现,大概是昨夜这一番折腾,小乔伤寒加重,已经昏睡过去。
曹无只得去包里找了一些药材,是曹阿十提前备好的一个个小药包,紧急时刻用的。
他在里边翻找一下,找出治疗伤害的药包,但是身边也没有热水,只得作罢。
“真是……”
他只能把小乔扶上马,自己也上马,还是抱着小乔,沿着河堤走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
他骑马回转,在刚才自己洗脸的地方策马重重踩了几下,又从包裹小乔的被子上撕下来个布条,放在地上踩实,然后自己踩在河边,做了个滑入水中的痕迹。
这才又骑马沿着河堤往南走。
天光已经大亮,曹无在河边行走,找的都是好地,尽量不让小乔被颠到。
这是长江南岸的支流,越往南,河水越窄,到时候应该有桥能过河,之后再沿着河水往北,就能找到长江。
曹无研究了长江很久,对长江地势非常熟悉,到时候只需要沿长江往上游走,就能找到回江陵方向的路了。
这一路如果遇到能住宿休息的地方,再来考虑小乔的事情。
等他走了,孙贲和孙尚香带人追到这里,立刻看到了小乔的被子碎片和那片有人掉入水中的痕迹。
孙尚香大吃一惊:“伯阳哥哥,这……丑八怪不会掉到河里淹死了吧!”
孙贲眯着眼睛,仔细观瞧痕迹,半天才道:“乱中还能想到做假痕迹,这张松果然厉害。想必前边还会有无数这样的痕迹以假乱真,当真厉害。”
孙尚香立刻不乐意了:“可是咱们还是得追啊,小乔姐姐还在他手里呢!”
孙贲面上阴晴不定,伤害小乔这个罪名,他已经坐实了,甚至这一会儿,他因发誓而被天雷惩罚的传言,估计都已经在柴桑城中流传了。
这个张松,毁我名声,着实可恶!
孙贲咬牙道:“继续追!”
于是众人上马,分兵各自往上下游追去了。
……
在这片江水更往上的地方,夏口城头,刘备在东门城楼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没能等到援军,反而等到了一个极坏的消息。
石阳城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