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梦幻的灯柱四射交汇,酒吧舞池里的舞女身穿薄薄的长裙,柔软的面料被风儿吹动贴在肌肤上,女性的特征影影绰绰,充满了色情暗示。怡情酒吧的空间很大,按照灯光昏暗程度分为好几个区域,林茨和巴赫曼的包厢在最昏暗的区域,酒吧吧台和酒柜在最明亮的区域,入口处放了一台三角钢琴,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女性正在摆弄琴谱。
起初,林茨并不在意那位摆弄琴谱的女性,但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后,突然发现认识她——苏珊娜,在贝尔学院修经典音乐选修时,和她在同一四人小组,属于相对普通的同学关系。
苏珊娜好像遇到了麻烦,一个大腹便便的醉鬼挤在三角钢琴边,对她动手动脚。苏珊娜看起来十分抗拒,但又非常克制地劝慰着醉鬼客人。
林茨慢慢从苏珊娜和那个醉鬼客人旁边走过,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珊娜,引起了她的注意。苏珊娜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惊讶,想起来林茨这个人,脸上顿时布满窘迫,看到林茨若无其事地离开后,放下心来又有些失落,又不得不继续面对胡闹的醉酒客人。
“我就要听你弹渔夫的爱!”
苏珊娜一只手拿着曲谱,一只手挡着醉鬼客人的揩油,面色焦急,说:“先生,没有渔夫的爱,您可以在这里选曲子。”
“你收了我的钱,你就要弹。”醉鬼客人拉住苏珊娜的胳膊,咧着嘴,说:“不弹也可以,让我亲一口。”
苏珊娜想要离开三角钢琴,被醉酒客人死死抓住,挺起的大肚腩已经顶在了苏珊娜的腰上,声音越来越大,把其他客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苏珊娜眼角通红,急得要哭了,她抬头四处张望,寻找酒吧主管的身影,以往这个时候,酒吧主管都会很快出现,轻车熟路地解决这一类难缠的客人,但是今天,苏珊娜根本找不到酒吧主管在哪。
苏珊娜一边轻声劝阻醉酒客人,一边努力推开他,相比满身肥肉的男人,身材纤细的苏珊娜显得柔弱无力,她越推对方越往前靠,几乎把她压在了钢琴上,发出沉闷的不成节奏的键声。
“能放开她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苏珊娜像得到了救星,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林茨,他往钢琴上丢了一枚金色镶边的筹码,对着苏珊娜,面无表情地说:“请弹一曲你最喜欢的曲子。”
“你谁啊你?”醉酒客人松开苏珊娜,气势汹汹地朝着林茨喊。
林茨没有理醉酒客人,而是继续往钢琴上放了第二枚金色镶边的筹码,问苏珊娜:“可以吗?”
“我他妈和你说话呢你没听见?”醉酒客人往前走,肚子要顶到林茨身上了。
林茨望着有点懵的苏珊娜,又放了两枚金色镶边筹码,说:“能弹吗?”
苏珊娜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然后突然大叫一声。因为她看见醉酒客人举起拳头往林茨脸上砸了过去,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林茨似乎早有防备,轻飘飘地往后一退,躲开了拳头,而醉酒客人因为太过用力,加之在酒精的作用下,不能正常控制身体,竟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醉酒客人摔倒后,身后一个卡座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呼啦啦地冲到林茨身边,五个人把林茨围了起来,有些人手里已经攥紧了酒瓶子,其中一个人一边扶起醉酒客人,一边朝着林茨喊:“兄弟们,干他!”
巴赫曼和酒吧主管站在包厢门口,一直关注着事情的发展。酒吧主管想要出手平息这场纠纷,被身边的巴赫曼拦住,巴赫曼给了酒吧主管一个眼色,说:“让我看看他是怎么处理的。”
面对即将到来的围攻,林茨神色淡然,一边快步往酒吧入口退,一边说:“这里不适合打架,我们换个地方。”
林茨刚出酒吧,就在大厅里被追出来的四个人围住,等到最后一个人扶着那个醉酒客人走出来,得到醉酒客人的示意后,四个人朝林茨冲了上来。
林茨反身一脚踢中最先冲过来的一人,对方被踢倒坐在地上,被另一个同伴扶住,才没有躺下。第二个刚冲过来,被林茨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中左脸,巨大的冲击力令他失去平衡,撞到墙上,第三个人贴到林茨身后,握着酒瓶朝林茨的头砸下,林茨把头往左一扭,身体往后退,用肩膀一接,双手抓住对方的胳膊,腰部用力直接把他扛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摔到地上。第四个人举着酒瓶朝林茨的头上砸,林茨站在原地根本不躲,大叫一声,握着拳头迎着击中酒瓶,砰的一声,酒瓶瞬间爆碎,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吃了林茨重重的一记左拳,后撤好几步倒在地上。
有一个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喊着“我弄死你”,刚到林茨身边,就被一脚踢中腹部,哀嚎着飞了出去,又撞到墙上。最后一个人本来扶着醉酒客人,这时一脸慌乱地望着林茨,林茨往前走一步,他吓得往后退一步。看到对方没有战斗意志了,林茨转身离开了这些人,回到怡情酒吧。
这期间,巴赫曼一直站在酒吧入口处观察着,等林茨回到三角钢琴边,立刻迎了上去,低声问:“你为什么不用魔法?”
巴赫曼注意到林茨是在用肉体的力量击倒了那些人,虽然拳拳到肉、赏心悦目,但效率太低了,更重要的是,没能欣赏到林茨施展魔法,让巴赫曼很扫兴。
“这样才是一个普通人,不会被有心人盯上。”林茨低声给出解释,然后越过巴赫曼,来到苏珊娜的旁边,挤出一抹笑容,问:“怎么不弹?”又望了一眼钢琴上的金色镶边筹码,问:“钱不够?”
“不是~不是~”苏珊娜赶紧否认,然后怯弱地望了一眼巴赫曼。
巴赫曼走过来解释:“你点的曲子太伤感了,让她这么弹下去,客人就都走了。”巴赫曼捡起钢琴上的四枚金色镶边筹码,放到苏珊娜的手里,说:“你可以走了,到八楼用它换成你的薪水。”
苏珊娜托着那金光闪闪的筹码,眼含泪光,问:“我被辞退了吗?”
仿佛是被少女的眼睛摄住了心魂,巴赫曼望向酒吧主管,转移了这个问题:“她被辞退了吗?”
酒吧主管面无表情,回答说:“据我所知,没有。”
巴赫曼高兴地转头,一只手搭在苏珊娜的肩膀上,说:“如果你仍愿意来工作,明天,后天,这里都欢迎你。但是今天,你提前下班了,明白吗?”
苏珊娜点点头,然后收拾曲谱就要离开,林茨提议送苏珊娜回贝尔学院,她同意了。
林茨和苏珊娜走进贝尔学院的东大门,穿过学院中的理学院教学区,来到贝尔学院图书馆正前方的主教学区,踏上第三栋教学楼的东面小径,苏珊娜领着林茨走向第四栋教学楼后的将军桥。在第四栋教学楼后有一左一右两条呈圆弧状的道路,两边种满了梧桐树,道路上铺满了宽大的梧桐树叶,踩在上面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苏珊娜喜欢这种感觉,这也是她在贝尔学院经常做的一件事——走过梧桐树大道,爬上将军桥后的小山丘——桃山,上面种满了桃树,每到春天来临,桃山笼罩在一片粉红翠绿中,仿佛人间仙境。
当然现在不是春季,而是梧桐树洒落种子,桃山一片荒芜的季节。
“你对梧桐树过敏吗?”
“啊?”因为不明白苏珊娜干嘛突然问这个问题,林茨下意识地啊了一声表示疑惑和回答。
“梧桐树的毛絮啊。”苏珊娜挥舞着双手,搅动空气,让飘浮在四周的梧桐树毛絮飞速旋转,然后指给林茨看,在穿过梧桐树叶缝隙倾泻的清冷月光下,这些毛絮像雪花一样缓缓飘落,有的附到苏珊娜的身上。
“哦~”林茨看到那些毛绒绒的飞絮后,朝苏珊娜摇摇头,然后猛吸一口气,说:“看,我没——”
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茨忍不住咳嗽起来,有一片大毛絮呛了他一下。
苏珊娜就没有林茨那么狼狈了,她显然没有过敏体质,也没有像吕岑那样愚蠢地吸食梧桐树毛絮。相反,她呆呆地注视着在清冷月光下飞舞的毛絮,陶醉于这古怪的景色。看到林茨被小小的毛絮弄得狼狈不堪,苏珊娜笑着走到林茨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背,然后转身往将军桥走去。
将军桥是一座小拱桥,下面是环绕着贝尔学院北半区的人工湖,上面漂浮着一层梧桐树毛絮,被微风缓缓吹拂到湖边,那里插着禁止垂钓,违者罚款的警示牌。其实根本没人罚款,每天都有人来钓鱼。苏珊娜顺着月光的波纹往桥的另一边看,那边的湖面迅速变窄,在弯弯曲曲的湖岸掩映下消失在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丛后。
过了将军桥,走过一条小路,就是贝尔学院的女生宿舍。在幽静的小路上走着,苏珊娜突然开口:“你想问我为什么在那里工作吧?”
林茨愣了一下,他的确好奇苏珊娜为什么会在怡情酒吧里弹钢琴,不过他并不想问这件事。
“我需要钱。”苏珊娜自问自答,她掏出口袋里的四枚金色镶边筹码,还给林茨,这让林茨十分不解,问:“你不是需要钱吗?”
“我知道这四枚筹码意味着什么。”苏珊娜慢慢往前走,低着头轻声说:“但这是你的钱,你今天已经救了我,我不能再要你的钱,而且我也没有弹那首曲子。”
林茨瞬间明白了,明白了这个女孩的心思,他快步跟上苏珊娜,用一种欢快的语调,说:“那你明天弹给我听就行啦~”
“不行,我弹一首曲子不用这么多钱。”
“多少钱?”
“一天六百,弹三个小时,不含小费。”
“薪资不错啊,干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运气好的话,还剩十几天,我就赚够需要的钱了。”苏珊娜说着抬起了头,声音也清朗了许多,说:“所以你不用想着给我钱,我可以靠自己赚到。”
林茨没说话,他能够理解苏珊娜的心情,所以不再多说话,以免伤害对方,当苏珊娜到了宿舍门口要进去时,林茨向苏珊娜提了个建议“以后我送你上下班吧?”后者想了想,同意了。
“那明天见~”苏珊娜朝林茨微笑着挥挥手。
林茨轻轻挥手,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