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非凡不知道吕岑为什么会让自己也跟着一起去,因为直觉告诉自己,哈希姆·原是单独请吕岑去见他的二大爷,但自己也只能被迫告别博阿娜,默不作声地跟着吕岑、哈希姆·原走进神话建设大楼,乘上电梯来到114楼的大会客厅,目送吕岑一个人走进旁边的总经理办公室。
杨非凡扫了一眼大会客厅,就近坐在一张有靠垫的靛蓝色沙发上,面前摆着两张方形木桌,右边放着一张小桌,左边则是一座立式台灯。他抬起头张望四周的陈设和吊顶的样式时,陆陆续续有穿着正式的女服务生走进来,将各式各样的果盘点心端到那两张木桌上,又有几位男服务生在四周摆上一套套明亮的餐具。在穿梭的人影中,杨非凡发现,哈希姆·原在悄悄地观察自己,心里瞬间紧张起来。
吕岑刚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就远远地看到了神话建设集团的总经理哈希姆·本,对方坐在办公桌前处理文件,看见自己进来,立马挺直了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笑容走过来。
吕岑见过哈希姆·本几次,他是哈希姆·原的叔叔,一个精力充沛的中年人,他在商业上展露的的天赋,使得哈希姆家族的神话建设集团从一个小小廉租房承包商,在他的管理运营下,一跃成为建筑行业的龙头,为哈希姆家族赚取了巨额财富。
哈希姆·本是个实干家,时间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似乎格外宝贵,做任何事情都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当对方是一个年轻人时,更提醒着他所剩不多的生命时光,他和吕岑的谈话没有一丝废话,开口就直奔主题。
“欢迎欢迎!”哈希姆·本搓着手,说:“二叔他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待客,休息去了,我现在带你去见他。”说着,哈希姆·本就走在前面引路,同时和吕岑聊天,当他发现吕岑没有聊天的热情时就闭上了嘴,直到两人走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面前时,他才再次开口,介绍两个人的身份:“吕岑,这是我二叔,哈希姆·黎。二叔,这是吕岑。”
哈希姆·黎在吕岑的眼中就是一个残疾多病的老头,头上没有一缕头发,额头上的几道抬头纹深深地陷进骨头里,脸颊上布满了老人斑,更让人感慨的,是他残缺的身体——衰朽的躯体只有上半身,腰部往下的部分消失不见,埋葬进了死亡的墓地。
听到吕岑的名字,哈希姆·黎显得激动不安,两眼放光,扫视着吕岑,然后点点头,等吕岑坐下后,目光望向哈希姆·本,后者心领神会,开启了话题——
“您,对开挖【龙神墓地】的决定,有什么看法?”
“哈希姆家族有想法?”吕岑淡淡反问。
哈希姆·本没有正面回答吕岑,而是递给吕岑一张神话时代龙神区的地图,说:“一直以来,枢密院都希望我们大力开发龙神区,完成构筑森林城市这一构想。标注绿色的那块土地被授权给神话建设集团开发,由神话建设集团提供资金,在十年内建设出龙神区的核心区域。即便这块土地上的繁茂森林给施工建设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但我们坚持要留下这片森林,把建筑与森林融为一体,让居住者享受到居住在自然中的舒适。但是当第一期工程建设铺开后,我们发现,这块风水宝地似乎有点问题。在工程进行的过程中,总是有工人挖出一些黑蛇,而不幸被黑蛇咬中的人,全都丧失了自己的性命。更诡异的是,他们死亡的方式让人恐惧——每一个被黑色咬中的人,都是在黑色的火焰中被烧成灰烬而死。人们都说,这是亥伯龙神的惩戒,告诫我们不要打扰它的安息。”
吕岑看着手中的地图,那块标注绿色的土地紧挨着龙神墓地陵园,他相信,那些黑蛇应该是龙神墓地的产物。
哈希姆·本继续说:“最后我们停止了这块土地的开发,这让枢密院的某位大臣非常不满,于是在一年前,这块土地被枢密院转让给了圣地集团。”
“孟菲斯家族?”吕岑轻声说出一个家族名字,孟菲斯家族的先祖是先知身边的书记官,负责记录先知的言行和圣殿的文书工作,是著名的【圣伴】之一,他的后裔继承和壮大了孟菲斯家族,圣地集团是他们最知名的一项资产。
“是,孟菲斯家族。”哈希姆·本点点头,说:“我以前一直思考为什么枢密院冒着冒犯神明的风险,执意要开发这块充满危险的土地,当时得出的结论是,这是金钱改变了神话时代!自从神话时代进入到安稳平静的时期后,经济就开始高速发展,人们都希望获得大量的金钱来满足随着经济增长而一同增长的欲望,所以在人性上出现了一些缺失。过去他们敬畏神明,不敢动用神明的土地。现在只要给钱,别说祭拜神明的地方,就是埋葬先祖的地方,也能卖给你!可是圣地集团接手后,我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然,枢密院很快就决定正式开挖龙神墓地。”
“你是说,枢密院和孟菲斯家族达成了某种秘密协定?”吕岑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哈希姆·本,后者捕捉到了吕岑的疑惑,解释说:“孟斐斯家族是开挖龙神墓地的幕后黑手,我们也是一个月前才发觉的。”说着他拿出一份文件,翻到其中一页递给吕岑,继续说:“当这份龙神墓地拟勘探人员的名单出来时,一切都明了了。”
吕岑浏览了一遍名单,然后撕下名单页,折叠两次后塞进了口袋,站起身,说:“哈希姆家族想要做什么?”
两个哈希姆家族的男人交换着眼神,然后哈希姆·本开口:“现在这个局势,每个家族都会对龙神墓地有想法,那里的财宝、秘密、力量以及强大神秘的【龙神遗产】,足以逆转现在的末日局势。我想,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人,能从中分一杯羹的话,都会受益不尽。”哈希姆·本话锋一转,说:“不过,这种被群狼环伺的东西,我们没有兴趣,掌握了生财之道已经足够哈希姆家族在任何时代、任何地方获得一席之地,费尽心机的丑陋争斗反而会使哈希姆家族陷入危险。”
“那你们?”
“您也知道,哈希姆家族不过百年,和那些老牌家族比起来,还差得远。”哈希姆·本表情严肃地说:“况且,哈希姆家族一直都是坚定的先知拥趸,开挖龙神墓地明显是先知在枢密院逼迫下的违心决定,您是设计师,先知意志的体现,哈希姆家族拥护先知,自然也要支持您。”
“支持我做什么?”吕岑面无表情地问。
“支持您在开挖龙神墓地事件中做的任何事情。”哈希姆·本严肃地回答说。
“什么方式?”
“竭尽全力。”哈希姆·本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么做,都是为了先知?”吕岑的语气很轻,质问却直指心灵,令哈希姆·本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都犹豫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头,哈希姆·黎缓缓开口,说:“我小的时候,认为先知知道一切,能做到任何事情;现在我老了,才知道,先知也有很多事情做不到。我今年八十二,都知道这个悲哀的事实,那些两百多岁的老家伙们,个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先知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呢?”
哈希姆·黎伸着头靠近吕岑,清清嗓子,说:“可他们非但不想帮助先知做到这些事情,还要钻空子,走错误的道路,去先知的对立面。为了挖那个坟墓,背着先知、当着先知的面,做了多少恶心的事儿。”
“我呢~”哈希姆·黎躺回轮椅上,回忆过往,说:“不是什么善人,当年在神庙丢了三条腿,变成这副样子,苟了这么多年不死,算不上什么真男人。只是他们老子也死在那里,家族不能没个男人,这么多年,我一直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报仇雪耻的机会!当我知道孟斐斯家参与时,我知道,机会来了——”
吕岑抬头,皱起眉毛,听见残疾老头的声音变得凶恶起来——
“让我直说了吧,我想搞死孟斐斯家族,我要让孟斐斯家的人都死在龙神墓地。”
吕岑舒展眉毛,这么说倒是合理很多。这么多年过去,哈希姆家族和孟菲斯家族的恩怨纠葛难以理清,但哈希姆·黎提到的神庙,让吕岑想起了两个家族恩怨的源头——一直以来,孟菲斯家族都是第三支柱神庙的实控人,肩负着神庙守护人的荣誉,但几十年前哈希姆家族从孟菲斯家族手里夺得了神庙的控制权,令孟菲斯家族失去了神庙守护人的荣誉,和神庙背后隐藏的强大力量,从此两个家族成为永远的敌人。
看到吕岑毫无动静,哈希姆·本按捺不住了,开口询问:“年轻的设计师,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我要去问一下赫菲·孟斐斯。”吕岑淡淡地说,他暗暗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哈希姆·本有点吃惊,赫菲·孟斐斯是孟斐斯家族的核心人物,现在在元老院担任第三号元老,如果吕岑去找他求证,不知道会给哈希姆家族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哈希姆·黎倒是面色平静,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哈希姆·本想说什么,但没说,因为哈希姆·黎开口了:“请,请你记住,哈希姆家族永远站在先知的身后。”
吕岑没有说话,他转身离开,一边暗自思索,一边按原路返回到大会客厅,看到神原坐在杨非凡的身边,两个人熟络地交谈着,像是久别重逢的朋友,嘴里讲着别人的八卦——
“他和那个天鹅颈美女是什么关系?”
“天鹅颈美女?哦,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他都要结婚啦?”
“嗯,西尔维亚家族的西西莲娅,小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喂!”吕岑走过去踢了脚桌子,朝着哈希姆·原喊:“能不能别乱说!明明是她喜欢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