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溏心听话的坐在一旁，恭顺的问道，“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老爷子哼了声，“怎么，我来这儿还一定要有个理由？”
季溏心以为对方误会，吓得连忙摆手，“不、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虽然面对杜燕丽和戚国峰会紧张，但是面对戚万支的感觉完全不同，前面两人她只是因为阶级和身份的差距造成的压力，而对老爷子的紧张，完全是因为他自身的硬派和敬畏。
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表现的更好一些。
见她精神绷得很紧，戚万支收了收气场，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根本经不起他吓唬，“最近身子怎么样？有没有定时去医院检查？”
季溏心正色道，“都按时去了，医生说没太大问题，不用担心的。”
“谁说我担心你了？”老爷子根本不买账，“我是担心戚家的血脉。”
“……”
这话让季溏心稍微有些难堪，好像在他们眼里，自己并不是一个独立的人，而是一个生育机器。
但她知道戚万支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放不下戚嵘失踪的这件事，拉不下脸来。
于是，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笑着回应了句，“我就当您是在担心我了。”
闻言，戚万支愣了一瞬，视线看过来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你可千万别这么想。”
季溏心仔细看着眼前的老人，自从戚嵘出事之后，老爷子一下子老了许多，虽然说不上哪里变化，可总是觉得肩膀没有以前那么挺了，说话也没有那股子强而有力的劲头了，眼睛失去了锋利的光，像是蒙上了一层灰似的。
她虽然跟戚家人接触的不多，但大抵知道老爷子对戚嵘有多么器重，在他心里戚嵘的位置甚至超过了戚国峰。
尽管戚国峰生意做的很成功，可他只是一个企业家，老爷子想要的远不是这些。
所以从戚嵘小时候开始，老爷子便悉心栽培，相比于戚国峰，戚嵘身上多了一份责任感，他不只是为了钱和自己活着，他是在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他在发光，发热，在努力做出改变。
不管是进入救援队还是转业，一直到现在，戚嵘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合戚万支的心意。
如今他最看好的孙子音讯全无，打击之大可以想见。
戚万支看了一眼客厅周围的环境，缓缓开口，“过段时间我会让人过来做一下排风，让空气流通更好一些，不然到了晚上还是会闷。”
季溏心思绪被打断，等她回过神来时，老爷子已经在管家的搀扶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说完，老人便朝门口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季溏心连忙跟在身后，胸口堵着一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让她想要说点什么。
眼看着人走到门口，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人喊住，“戚老！”
听到她的声音，戚万支顿住脚步，没有着急走，侧身朝她看过来，“还有事？”
季溏心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安的捏紧，犹豫几秒，有些懦弱却无比真诚的开了口，“我知道因为戚嵘的事情，您心里怨我，对于我哥哥所做的一切，我很抱歉，他的行为不仅仅伤害了戚嵘，也伤害了每一个在乎他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去Y国……我知道道歉没用，可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出事到现在，她从来没有一刻逃避过任何人的指责，尽管周司思和慕白一直在跟她说，事情不怪她，可心底里她已经认定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季景然是犯罪了，可如果当时在戚嵘出国之前，她的态度能够缓和一些，能认真倾听他说的话，或许那个男人就不会走的那么决绝。
当时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浑身竖满了刺的刺猬，只想着让他疼，让他尝尝自己难受的滋味，却忘了她伤害的何尝不是一个最爱自己的人。
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季溏心已经做好了不论季家人怎么攻击她，都会隐忍下去的打算。
可刚刚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戚万支，那苍老了许多的样子，让心底的愧疚自责像是涨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此时看着老人的背影独自离开，季溏心再也忍不住了。
戚万支没料到她会突然跟自己说这么一段话，眼底划过一抹意外的神色，然而也只是一瞬，下一秒便恢复如常。
老爷子微敛神情，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再开口时，声音却比之前缓和了些，“不知道做什么，就先把身体顾好，这个孩子……是戚家唯一的念想了。”
这句话季溏心听得特别不是滋味，好像戚嵘再也回不来一样，她微微垂眸，“我会的照顾好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等阿嵘回来。”
戚万支目光落在小姑娘的头顶上方，沉吟几秒没做回应，只是重新转过身，在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还有两周就过年了，到时候去家里吃个饭吧。”
季溏心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老人在管家的陪同下上车离开，汽车尾灯消失在视线中，眼底升起酸胀的水汽，模糊了院子里的景象。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自从戚嵘失踪后，别说妄想去的戚家人的原谅了，对方没有报复她，已经算是克制。
现在老爷子让她去家里一起过年吃饭，无疑是在告诉她，这件事情，他可以体谅，不再责怪她了。
季溏心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来源于什么，自己那一番话都是发自内心所说，或许触动到了老人心底某一角，她无从考证，只是感恩。
刘婶见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从玄关的衣架上取了羊毛的披肩搭在她肩膀上，“季小姐回屋吧，现在天气冷了，容易着凉。”
身体被一抹厚实温暖罩住，季溏心终于觉得自己冰冷了许久的身体找回一丝暖意，她吸吸鼻子，将涌起的酸意强行压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