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吗？”
“确定。”
心中的猜想被印证，慕白虽然不是孩子的父亲，仍旧激动不已，身体里的血流似乎都变快了许多，紧握成拳在空气中狠狠挥动了下，“太好了！”
在最近发生的一切之下，在无数消极的消息前，这样的好消息可以冲淡那些令人快要坚持不下去的阴郁。
慕白将拳头放在唇边，仰头沉沉吐出一口气，视线看向急救室，“她人怎么样？”
“前孕期出血是因为情绪不稳定加上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且季小姐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一直没有注意，身子没什么大碍，静养几天，后面多留意一些就好了。”女医生顿了下又道，“刚才在里面季小姐说，她一定要这个孩子平安健康。”
“好，好……”慕白一连说了好几遍好，抬手拍了拍女医生的肩膀，迫不及待的将消息告诉所有人，“你在这里守着，我打个电话过来。”
走廊尽头，窗户微微敞开几分，外面清凉的风吹进来，也吹动他耳鬓短硬的头发，慕白划开手机屏幕，没有打给杜燕丽和戚国峰，而是直接按下了老爷子的号码。
前两天老人才从Y国回来，据说刚一下飞机就吊了一针营养针，年龄大了体力比不上年轻人，有些遭受不住。
如今不是必要的知情，慕白是绝对不会打扰老人家的，可是这件事关乎太多，他必须要第一时间告知。
何况刚才医生转达的那一句平安健康，慕白已经知道季溏心的意思。
电话响了了好久才被人接起来，接听的人不是戚万支而是管家，“慕院长，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跟我说就好，戚老在休息。”
“这件事我必须要亲口跟老爷子说，帮我转接一下。”慕白声音很沉，攥着手机的掌心出了一层汗。
两分钟后，管家将电话转交给了戚万支。
“什么事。”疲倦的声音从话筒传来，这一周，老爷子像是经历了十年，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慕白抬手捏住眼角那一片隐隐发热的地方，“戚老，溏心怀孕了。”
话一出口，话筒那头的呼吸紧了一瞬，沉吟片刻，才听到老爷子喘着粗气，有些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
“季溏心怀孕了，已经两个月。”慕白声音克制不住的有些颤抖，“阿嵘有孩子了。”
彼端，管家看到原本神情落寞的老人忽然瞪大了眼睛，布满皱纹的下颌和脖子都涨红，以为是传来了不好的消息，刚准备上前询问，便听到老人问道，“现在，立刻去慕式医院！快点备车！”
——
半个小时候后，戚万支，戚国峰和杜燕丽从不同的出发地一同赶到了医院。
季溏心看着站在床边眼神复杂的三人，有些紧张，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慢慢移到小腹处。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连着两个月大姨妈没来，也以为是心情太差和营养跟不上的原因，根本就没往怀孕这方面想。
现在想想，是跟季景然见面被他发现，闯进出租屋毫不温柔强来的那一回，他们都太气愤太痛苦，忘了做措施。
此时感受到掌心下那一片平坦，很难想象，这里面竟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一个属于她和戚嵘的生命。
杜燕丽站在最远的地方，看过来的目光中并没有多少对她的怜爱，而是一种悲伤到极点的庆幸。
是的，庆幸。
庆幸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戚嵘还没有找到的时候，这个孩子突然出现在生活中，给这昏暗无光的日子带来一丝愉悦和曙光。
所有人都明白，若是Y国传来了不好的消息，这个孩子将是戚家最后的血脉。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复杂，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的啼笑皆非与戏弄。
只是这样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道无情冷漠的声音打断——
“孩子确定是阿嵘的吗？”
慕白脸上的笑容僵住，朝一脸严肃的戚国峰看去，对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是认真问的。
一旁站着的主任医生也尴尬的愣了下，没想到家属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疑，只能硬着头皮说，“如果您不放心的话，明天可以做一下检测。”
“做吧，这不是小事，还是谨慎一些好。”说完，戚国峰朝病床上气色虚弱的季溏心看去，没有任何的惭愧和歉意，“你也别介意，也是为了你好。”
季溏心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这种质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不仅仅是不确信，更是一种侮辱。
但她没有发脾气，强撑起一抹勉强的笑容点头答应下来，“我没关系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她都没打算接受戚嵘之外的男人，可这样的心意放在戚家人面前，始终是一文不值的。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不高兴，是因为她戚嵘才会失踪的，那个曾经一直护着自己的男人被她亲手推远了，怪不得任何人，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她只希望孩子能正常降生，至于其他，时间会证明一切。
慕白心疼的看着低垂着脑袋的小人儿，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要接受这些无端的指责。
但他很清楚，孩子一定是阿嵘的，所以要检查就查吧，查出来之后所有人都会闭上质疑的嘴了，对她的处境来说或许会更轻松一些。
“如果阿嵘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慕白的一句话终于让清冷的病房里多了一丝温情，季溏心抬头看过来，眼睛红了一圈，“是啊，他当爸爸了。”
兴许是被这个称呼触动，杜燕丽再次背过身去，抬手掩面潸然泪下。
一个生命的到来，除了期待和庆幸，也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另一个生命的逝去，而这个人是孩子的爸爸。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或许这也是老天的安排。”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子忽然开口，眼底神情掩不住的暗淡，“就算是为了阿嵘，也要将孩子生下来。”
季溏心对上那道怆然的目光，心口酸酸的，哽咽着声音道，“我会的。”
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唯独这个孩子，可以支撑着她走下去。
戚家的人没有在病房待很久，考虑到老爷子的身体很快便离开，明天一早检查结果出来还会再来。
慕白目送一行人离开，感激的看着病床上瘦弱的小女孩，明明才二十岁的年纪，豆芽一样的身高，骨架都是小小的，那么娇柔，可转眼竟然成了一名准妈妈。
阿嵘失联，戚家人失去的是儿子孙子，林跃失去的是上司，可季溏心失去的是爱人，丈夫和孩子的爸爸，还有季景然这个踏上迷途的哥哥。
这个女孩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她的家庭支离破碎，母亲尚未痊愈，可即便生活给予她痛击，她还是第一时间决定保住这个孩子。
二十岁的单亲妈妈，慕白不敢想象。
只是感激。
慕白喉结滚动，动容开口，“溏心。”
“嗯？”
“谢谢你。”
谢谢你扛下了这一切，谢谢你愿意再给阿嵘一次机会，哪怕前路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