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羽下意识往后仰了身子，直起腰背。
“不信？”他伸手掏出腰间别着的真飞刀，在手上把玩。
“要不要我给你现场演示一下？”凌厉的视线跟飞刀反射出的冷光交缠，窒息感扑面而来。
不妙，非常不妙。
凌羽紧张吞下一口口水：“那你下手能利索一点吗？我怕疼。”
“......呵呵呵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挺有幽默细胞呢。”
收起飞刀，小九小心翼翼仰靠在沙发上。
幸好是软沙发，不然他的背铁定要遭殃。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不过，我确实杀过人，在很久，不，也不算很久之前吧。”
“为什么要杀人呢，那些人，他们做错了什么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帮忙对吧！帮助警察击杀通缉犯之类的，那很酷啊！”
【小鹿：宿主您还真会装。】
【凌羽：你懂什么，这叫演技，你看姐怎么带你飞就行了。】
“很遗憾，我不是在帮警察。”小九笑笑，继续说，“相反，我大概是在给他们添乱。”
“那些被我杀掉的人，什么也没有做错。不，他们确实犯了致命的错误，降生在这个不幸的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们出生在这个世界，在一个不幸的家庭。离家出走也好，被抛弃也好，男也好女也好，最后落得的下场，也不过是被甜言蜜语蛊惑绑架，在一个永远无法得见天日的腥臭牢笼里，随着血，流干身上最后一滴价值。”
“这......这到底是......”
“想听？”
凌羽点点头。
小九又瞥一眼门外，没有任何动静，眼中闪过几分落寞。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对小八保密，否则，我不介意多杀一个人灭口。”
“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她。”
【凌羽：当然，她要是早就知道，或者不是从我这里听到的，那就不关我事了。】
【小鹿：宿主，您这是在卡BUG吗？】
【凌羽：这怎么能算BUG？这是事实啊。即便司季知道的不全面，但大体故事铁定八九不离十，就算我不说，哪天他们自己走漏风声，小八还是会知道的。】
【小鹿：可是，他为什么不想小八知道呢？】
【凌羽：哎，所以说，你是系统，不是人呢。】
【小鹿：我怀疑宿主您在骂我，但我没有证据。】
【凌羽：那你就憋着好了。】
确认门口没人，也没有其他异响，小九这才开口。
“司季应该跟你说过了，我跟小八都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一起长大。她来的比我晚，但是比我大两岁，就自顾自做了我姐姐。后来我被领养，就离开了孤儿院。其实我知道，我能被领养，全靠小八帮忙。
“原本，那家夫妇，是想领养她的。但那对夫妇要来看她的前一天晚上，她往身上泼了一身凉水，在院子里吹了一晚上的冷风，第二天，就如愿发高烧。那对夫妇见她生病，便断了收养她的念想。
“但他们是隔了大半个省过来的，并不想就这么回去。于是，我展示的机会，就来了。院长告诉我，要我嘴甜一些，主动去跟那对夫妇搭话，如果我能被看上，说不定就能让他们一起带走小八。我照她说的做了，对方也确实对我很满意，当天就把我带走了。可是，他们也只带走了我。
“后来我才知道，是小八拜托院长那么做的。小八觉得，她虽然被妈妈抛弃了，但，她确确实实是有妈妈的，她跟妈妈一起生活过，和从未见过妈妈，从记事起就在孤儿院的我不一样，我比她更需要一个家。”
小九眼含泪水，苦笑一声。
“她真傻，对吗？”
凌羽默不作声。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起初，我真的很自责，自责自己抢走了她的幸福。但后来，我被带到了那个昏暗的地下斗场，我开始觉得庆幸，庆幸被收养的是我，不是她。她那个小身板，即便接受训练，也很难在那个地方活下来。幸好，幸好不是她。
“被带到斗场后，我才知道，我的养父母，那对一直对我很好的有钱人夫妇，其实是某一地下秘密组织的成员。他们以观看搏斗为乐，特别是那些懵懂的孩子，在还没搞清状况的时候，就已经被割破喉咙的场面，让他们兴奋尖叫。”
变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小鹿：宿主，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类似的这种事情，在您原本的世界，也是存在的。】
【凌羽：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当局者就这么在我面前，讲述自己的经历......】
“起初，他们只是单纯观看血腥搏斗，后来，又发展成了赌博。他们会自己训练一些未成年斗士，将他们送去地下斗场。前来观看的成员，会在双方下注，赌输赢。只要培养的斗士赢下一局，奖金就足够他们大半辈子衣食无忧。因此，为了赚钱，越来越多人加入了这个组织。
“很幸运，我被选中，成为了一名斗士。”小九自嘲笑了笑。
“起初，我也无法下手。但，对方却切切实实想要杀掉我。慢慢我意识到，如果我不动手反击，死掉的，就会是我。可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下来，等有能力了，带小八一起离开。或许因为我先天体格好，比起那些瘦的皮包骨的斗士，我占据了极大优势。很快，我成了斗场的王牌，成了我养父母的，摇钱树。
“渐渐，我也习惯了斗场的生活。我明白，大多数在斗场生活很久的人，都已经变成了行尸走肉，跟现在的丧尸，其实也没什么两样。比起因为输掉比赛而挨饿挨打，快速终结掉他们的性命，反而成了一种解脱。即便活到成年，他们也会被斗场的负责人杀死。我自认为，我就是带他们走向解脱的人，给他们一个痛快，好过继续在那个弥漫着血臭和铜臭味的四方赛场上......”
小九没再说下去，他哽咽着，话到嘴边，还是吞下了肚。
那段生活在地狱的时光，无论何时回忆起来，都是无法散去的噩梦。
直到现在，他偶尔还会在梦里听到那些人的哀嚎。
不是感谢，是哀嚎。
他比谁都清楚，他们都想活下来。
可被带到那种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活路。
小九记得很清楚，那个梦。
梦里的他，浑身是血，粘稠的血液包裹着他的双手，眼前也是模糊的红色，无数他曾杀死的人，在他脚下嚎哭，挣扎着想要将他拉下地狱。
他也怕，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梦里惊醒，浑身冷汗，已经成了他每晚的常态。
他举起双手，透过头顶的灯光，仿佛又看到了那双血色。
“自以为是的判官，也不过是美化的刽子手罢了。我，一定会下地狱吧。”
“不会的。”凌羽摇摇头，眼神坚定，“这些事都不能全怪你，你也是受害者，我相信，他们都明白这些的。”
“可是我杀了他们。”
“可是即便不是你，也会有其他人把他们杀死。身在其中的他们比谁都明白，即便不是你，他们也会死。”
“但，但他们在梦里，在梦里都在哀嚎......”小九声音颤抖，渐渐把手放在脸上，企图遮盖住自己的想要落下的眼泪。
凌羽抬起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
“看吧，你也知道那是梦。你为杀掉他们感到自责，所以才梦到这样的场景，这恰恰证明，你并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你是一个人，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