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霎时间变得低沉。
众人的呼吸声越发沉重，随着八公主的低声啜泣，一起，一伏。
凌羽半抬身子，想要给八公主一个拥抱。
可下一秒，她意识到，此时此刻，她的身份是九皇子。
即便是亲弟弟的身份，在八公主已经快要及笄的年纪，也不能随意有肢体接触。
凌羽紧皱眉头，只好坐下。
她握着木椅扶手的手指，渐渐发白。
“小翠......”
八公主抽泣的声音停止，带着疑惑而又沙哑的嗓音，喊出了小翠的名字。
小翠双手环着八公主的脖颈，脸上早已铺满泪痕。
她抬手，轻轻拍打着八公主的后背。
“我明白的，公主殿下......我也曾有一个弟弟，只是他没能活过那个冬天......我明白的，公主殿下......”
八公主先是一愣，随后抬起双臂，将小翠紧紧抱在怀里，哭的更加凶狠。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小翠......十弟......十弟......”
想不到，小翠竟也有这般悲伤的往事。
凌羽抬起衣袖，轻轻擦去即将落下的眼泪。
现在还不是共情的时候。
凌羽克制住嗓音的颤动，努力平静。
“七哥既然会把这事搬到明面儿上，想必，是查到了些什么？”
伊山点点头，硬生生将还在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
“十一皇子出生后不久，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有幸得到陛下身边暗卫的帮助，因此逃过一劫。”
“不久前，我查到，当初对十一皇子下手的人，正是二皇子。”
八公主声音颤抖：“二......哥......”
二皇子？
凌羽的眉头又纠缠几分。
“可即便二哥不去动手，也能顺理成章继承皇位不是吗？十一弟年幼，对他并没有什么威胁才是。”
七皇子拿起桌上的扇子，默默打开。
“在我们看来如此，在他看来，可能即便是他一母同胞的四弟，也会成为他的对手呢。”
伊山附和：“没错，四皇子提携新将军，也是二皇子的授意。”
“那这岂不是更奇怪？”
“九弟此话怎讲？”
凌羽目光扫过八公主，对方嘴中还在呢喃着二哥两个字，双目无神，盯着空洞的前方。
“且不说十弟遭遇同十一弟遭遇的，是否同是二哥所为。就说这新将军，为何不自己提携，反而要四哥去打点？这岂不是将重要的武将推给别人？”
七皇子似乎被说服，点头道：“此话不无道理。不过，也或许是他怕自己提携，太过明显，若是战事未成，落下把柄。”
“七哥说的也有道理。总而言之，对于二哥和四哥，还是要多多防范才是。”
八公主踉跄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
“不论是谁，只要让我查到伤害十弟的凶手......我定要他付出代价！”
“......”
躺在后花园的小竹亭中，凌羽看着古香古色的亭顶发呆。
一时半会，还无法从刚刚的情感冲击中走出来。
幸好她从小就看和电视剧，对这种情景，多少可以控制一下情绪。
凌羽坐起来，看向不远处，正在看着池中小鱼的小翠。
现在最要紧的，是推进主线故事发展。
“小翠，你曾经，也有个弟弟？”
小翠一愣，嘴角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沉默点点头。
“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小鹿：宿主您就这么好奇，一个炮灰角色的过去？】
【凌羽：不是好奇，若是能从中知道些什么，或许会对我们有帮助。】
【小鹿：宿主，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凌羽：什么话？】
【小鹿：最近很流行的，天塌下来，都有宿主您的嘴顶着。】
分明就是在关心小翠，还硬要说是因为任务。
凌羽一个白眼翻过，没搭理小鹿。
“小翠的故事，实在乏味。不过若是殿下想要知晓，小翠便讲给殿下听。”
小翠捡起一块儿石头，从地上歪歪扭扭画着什么。
“小翠的弟弟出生时，小翠没了娘。一家人，便靠着爹去给农家主做农活果腹。”
“后来，蝗灾泛滥，爹便丢了活计。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我们往京城跑，因为老百姓都说，城里会开粮仓，救济百姓。”
“爹带着我们走了好久，从秋走到冬，弟弟也在途中染上风寒......”
凌羽看向小翠在地上画的图案，是一个小小的三角房子，里面还有四个火柴人，其中一个，被画了叉。
想必，是在画家吧。
“我们没钱给弟弟治病，所以，他死在了城门口。”
小翠抬手，又在一个较小的小人上，画了个叉号。
“入城之后，我们才发现，开放粮仓的，根本不是京城，我们走错了方向。”
“我只记得，那天下了雪，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渐渐把爹埋了起来。我一遍又一遍地喊他，可他怎么也不动。”
“我努力扫去他身上的雪，发现他浑身冰凉。”
小翠又在最大的一个小人脸上，画下叉号。
原本手牵着手的四个小人，此时此刻，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小翠。
凌羽很难想想，在那个难熬的冬天，小翠一个弱小的小姑娘，是如何挺过来的。
亲人相继离世，而她孤身一人，犹如孤魂野鬼，在陌生的京城游荡。
“一户人家见我可怜，收养了我。她们叫我丫头，让我去田里帮忙做事，我去了。”
“不久后，他们说，要送我去个好地方，一辈子不愁吃喝，便送我进了宫。”
“在那以后，我便遇见了殿下您。”
小翠捏着石子，在孤零零的小人旁边，又画了一个高大的人，还像模像样画上了衣服。
仔细看去，倒还真像。
凌羽看着小翠的笑脸，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眼睛通红，结果还在强忍着难过，露出笑脸。
即便这笑脸，比哭还要难看。
【凌羽：小鹿，那老皇帝什么时候回来。】
【小鹿：大概还有半月。】
【凌羽：除了潇洒剑法，我还能学点什么？】
【小鹿：宿主您终于肯好好工作了？】
【凌羽：不是，我就是想趁这个难得清闲的机会，学点炫酷的招式。】
呵，又嘴硬。
“小翠，今日午膳，去冰清殿一块儿吃吧。”
“殿......殿下，殿下您切莫胡说啊！”
凌羽笑脸阴森：“我认真的，带你去吃好吃的~”
远在冰清殿地下密室的安溪月，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恶寒。
“最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