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短发女孩哆哆嗦嗦地拿出一台手机,放在酒桌上。
“好得狠,你胆子够大的!”季扬狞笑一声,一把抓住那女孩的短发,将她整个人扯过来,连扇几个耳光,又踹了几脚,“说!谁派你来阴我的!”
女孩被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牙都掉了几颗,不停哭叫着连连道歉求饶,说她只是个小网红,想借此吸粉出名而已。
“好啊,拿了我的钱还不够,还敢开直播?想红想疯了吧你!”季扬气得操起酒瓶,神色狰狞地就要往她头上砸。
眼看就要闹出人命,在场的众人都不敢阻拦。
“够了!季扬!”陆时允冷声喝止他,“别把事情闹大!”
季扬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转头不甘地看向陆时允,可在对上陆时允金边眼镜后满含警告的双眼瞬间,他心中一凛,理智迅速回笼。
冷静下来后,季扬却又气不过地把酒瓶子往地上狠狠一砸,踩着一地碎玻璃碴子坐回沙发上,拿手指指着短发女孩,咬牙切齿地放话:
“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飞溅的碎琉璃划伤了女孩的脸,她捂着脸颊,低着头哭个不停。
众人噤若寒蝉,一双双眼睛全看向陆时允,单人沙发上的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表情,从容得很。
若说在这龙城,同辈里能镇得住季扬的没几个,除了他哥,也就是陆时允。
应该说龙城这些上流圈子的公子哥没几个不怕陆时允的。
单看陆时允不接手家业去当律师,却能几次帮着陆氏集团整得对家公司高层锒铛入狱,就知道这人有多可怕。
这也是季扬他哥不直接打电话提醒他,却求着陆时允跑这一趟的原因。
就是担心季扬万一怒气上头,失了理智,闹出大事。
事情从开始到结束不过短短几分钟,叶沁捧着杯姜茶站在一旁,全程冷眼旁观。
难怪陆时允会来帮她解围,原来帮的其实是季扬。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姜茶也不暖了。
今天闹到这般地步,解约的事怕是没有再谈的余地,只能另谋他途。
更重要的是,这场直播不知让龙城多少人看着她被季扬肆意折辱。
人往往都是这样,一旦有人开始踩了,其余人就会不留余地地一起把你踩到底。
之后的日子,她怕是不好过。
眼前这场闹剧,她不能掺和。放下杯子正打算退出去,却在转身的瞬间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下去。
陷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将她接在了怀里。
再醒来时,叶沁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病房里的光线有些暗,她皱着眉头动了动,刚想坐起身,就听见有人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小心右手,还输着液。”
她转头看过去,陆时允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半个身子陷在阴影里,膝盖架着台小型笔记本电脑,正处理着工作。
“谢谢。”叶沁小心地坐了起来,心中了然,能在季扬眼皮子底下送她来医院的,也只有陆时允了。
“医生说,你是受凉了才突然发烧,好好休息两天就没事了。”陆时允半低着头,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对她说。
“陆时允,”叶沁沉默了一瞬,却问,“为什么不肯接我爸的案子?”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下来,陆时允推了推金边眼镜,抬头看她,昏暗的光线和镜片上的屏幕反光让他的面容模糊不清。
半个月前,叶沁的养父叶向元被人设局,收购了一家涉嫌非法集资的公司。
如今前法人跑路,所有的债务全背在了叶向元这个新法人身上,警方也以非法集资对他立案调查。
由于金额巨大,若罪名坐实,叶向元怕是要把牢底坐穿。
叶家找了几个律师都说无罪的可能性不大。
其实,叶家第一个找上的是陆时允,他是龙城最知名的律师。
那天,叶沁前脚刚从陆时允的律师事务所离开,后脚季扬的电话就打进来,拐弯抹角地问他最近有没有新接什么案子。
他当时问季扬:“你到底想问什么?”
季扬想问的是,叶向元的案子,陆时允帮还是不帮?
“今天如果我没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陆时允没有回答叶沁的问题,漫不经心地反问她道。
“我没得选。”回想起白鹭庄园里发生的一切,叶沁心里一阵阵犯恶。
可如今叶氏家居陷入困局,原材料已断供,工厂也停工。但之前签订的供货合同还需履行,否则就将面临高额违约金。
为了帮叶向元减轻罪名,叶家的家底已经全填进去还债,公司破产已成定局,如何承担得起高额违约金。
叶沁也只能厚着脸皮一家一家上门请求对方同意协商解约,免了违约金。
季氏是第五家,也是合同违约金额最大的一家。
叶沁检查与季氏集团旗下家居连锁店签订的供货合同时,都不明白自家公司怎么会糊涂得签下一份违约金额近千万的如此不合理合约。
她冷笑:“况且季少舍不得。他馋我,馋得眼睛都快冒火了。以他的脾性,自己还没玩到,怎么舍得让别人碰?”
季扬是个脸上不容易藏住事的人,叶沁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的一再折辱,不过是为了打碎她的傲骨,逼她跪地求饶。
这是驯兽的法子。
陆时允抿紧了薄唇,微凉的目光透过镜片审视着病床上的叶沁,沉默片刻后才开口:
“你的意思是,只要能达成目的,就算当季扬的玩物也无所谓?”
“走投无路的时候,就不得不低头。”叶沁半开着玩笑回答。
陆时允也笑了,他又低下头继续敲击着键盘,也意味不明地半开着玩笑问:
“那你怎么没想过用这种方法来求求我?”
“有用吗?”叶沁自嘲地嗤笑一声。
龙城的上流圈子里谁不知道,陆时允心中多年来只有白梓晴一人。
连白梓晴求他都不管用,她算什么?
“挺有自知之明的。”陆时允笑了笑,再度抬眼,低沉的声线里透出几分玩味,“但其实,你可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