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里的水不多,刚没过螺蛳,不过已经很浑了。
丛卫国听孙女说这桶螺蛳不是喂鸡,是做来吃的,眉毛拧的有些死。
接过孙女手里的桶给小半桶螺蛳换了水,他道:“玉珠啊,你要是想吃荤了,爷这就上镇上拉点肉,买几根大骨头。”
不管从吃的穿的,丛卫国从来没亏待过丛玉珠这个孙女。
一墙之隔,正端着半个葫芦瓢蹲墙角下面使劲刷牙的乔花花闻言眼神慢慢变得尖利。
说起来,她也算丛卫国的孙女。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也算的。
丛卫国却从来没给过她吃的穿的,整天捧着丛玉珠那个病秧子。
一月三四顿荤腥是有的,穿的也从来没补丁,连活都不让干多少,古代大小姐都没丛玉珠快活。
她呢,穿李四喜不要的衣服,总是改了又改,补丁打好几层,
更别说吃肉,一个月能吃一次都是烧高香了,每次大部分肉还都被分给了李家宝。
更别说丛玉珠用的那些霜啊、膏的。
乔花花想到这里,不由摸到了自己两条辫子,
光秃秃的,只能用短红毛线绑着,没有丛玉珠那么漂亮的头绳。
而且她头发也没丛玉珠漂亮,
丛玉珠两条大辫子又黑又粗又亮,她因为吃不到什么好东西,
头发干巴巴的,下面枯的像草,都拉手。
村里没有女孩子不嫉妒丛玉珠的。
只不过乔花花更嫉妒。
毕竟,她觉得自己和乔花花都是丛卫国的孙女,可一个活在天上,一个活在地里。
越想越不甘心,正好这会儿丛玉珠的声音隔着墙传过来。
“爷,不用,猪肉腻的很,我不馋荤,就是突然想吃螺蛳了。”
听听,听听是人话吗。
螺蛳那又腥又臭的能跟猪肉比!
还真是她想吃吃不着,丛玉珠不稀罕。
乔花花气的听不下去,噗吐出一口水就走。
屋里,乔朵朵也觉得自己昨天一个人跑走不讲义气,一见乔花花进来,三两口喝完碴子粥起身就跑。
“娘,我先去集合了,给咱家领几把好使的工具。”
“死丫头,一天风风火火的,脑子坏了,你姥爷做啥的,好使的工具都给自家留着呢,用的着费劲巴拉去排队”
李四喜把自己碗里大半碗玉米碴子粥倒到李家宝碗里,碎碎念道:“家宝,多吃点。”
李家宝不耐烦,哼哼唧唧应着。
现在岁数还小,再有两年,那就到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了。
再加上李家宝这个体格……
李旺材看着就发愁,饭也吃不下去了,拿起烟枪背手走了。
“爹,你不吃了?”
李四喜没心没肺,见李旺材走了,赶紧把李旺材和乔朵朵的碗都拿到自己跟前,伸出舌头舔着碗底碗边。
这举动看的乔花花心底恶寒,没喝粥,拿了个土豆就走了。
“哎,你也不吃了?”
今天一个个的……
李四喜正准备拿过来,李家宝在吃上却手快的很,乔花花那碗没两下就被他哼哧哼哧喝进了肚子。
“娘,我去玩了。”
速战速决完,李家宝把碗一推,duangduang颤着肥肉跑了。
“崽,慢点啊,玩累了就睡会儿,别累着,别去河边啊。”
“知道了。”
李四喜就疼李家宝。
这可是将来顶梁的。
至于李旺材担心的问题,李四喜从来不杞人忧天。
她家宝怎么说也留着丛家的血,她就不信丛卫国真能不管了。
就算老不死的狠心,她家宝还有两个姐姐呢。
先把花花嫁了,花花长得水灵,性子又好,
能要个高价钱,最好是三转一响一冒烟,加上三金四电,
这样她家宝娶亲的时候就不用再买了。
还有朵朵,过两年也能嫁了,她没花花长得好,性子也毛,
不过比村子里那些歪眼猪鼻子的长的好多了,两个闺女都像她,秀气。
朵朵可以少要点,等结婚后,她再想办法指导朵朵捏住男人,拿到财政大权,
这样时不时贴补点,等家宝娶媳妇的时候,翻新屋子的钱也有了。
好得很,好得很。
李四喜乐呵呵舔着碗底,一抬眼瞅见还慢条斯理喝粥的丛军,不知怎的,来火,抬脚就是一踹。
桌子咯噔一下。
丛军手里的粥差点撒洒了。
“娘们唧唧的,吃饭就好好吃,你那干啥呢,绣花啊!”
李四喜说着来气,瞪丛军道:“看我家宝,多孝顺,还给他娘留了个碗底。”
丛军get不到李四喜的点,抿了一口粥,“嗯,家宝孝顺。”
就知道跟这三棍打不出两屁的是对牛弹琴,李四喜直接上手,粗黑的手一把抢过丛军手里的碗。
“给老娘,没看见老娘今天没吃饱啊,你一天在卫生所坐着不干活,吃那么多养粪啊。”
丛军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默默放下了筷子。
李四喜还在那儿说个不停,“老娘当初真是瞎眼了,娶了你,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要不是没有更好看的牛粪,你能占那么大便宜?
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每次刚到门口就吐,都不知道咋能怀上我家宝的。”
她叭叭说着,看见丛军站起身往外走,不乐意的拍下碗。
“干啥去!”
“去卫生所,到点了。”丛军跟一潭死水似的,被骂半天没什么反应。
李四喜脸上横肉一颤,明显要恼羞成怒。
丛军这次聪明了点,看着一桌碗筷,“那我收拾完碗再走。”
“你个死人,”李四喜吼道,“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就不能想点其他的。”
丛军想了想,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慢点吃,不着急。”
“急你娘个屁!”
对牛弹琴,纯粹是对牛弹琴,李四喜翘着二郎腿,怒气冲冲往屋里一指,“麻溜的关好门进屋躺着,老娘吃完这俩口就进去。”
丛军一惊,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
“这,这不好,大白天的……”
“晚上你也没中用啊,到门口就吐,到门口就吐,
要不就是那玩意装死,老娘是不哪哪都用了,跟真死了似的,一点没反应,立不起来的东西。”
丛军被说的面红耳赤,这家家户户挨着,能被听见的。
他忙道:“小声点,你小声点,我进屋还不行吗。”
李四喜横眉冷眼,“大声咋了,我跟我男人睡觉,谁想咋的。
你,赶紧滚进屋去,不把老娘几个窟窿都伺候好了,老娘下次给你灌猪配种的药信不。”
李四喜越嚷越大声,丛军实在没脸在院子里呆了,急匆匆跑进屋里。
“德行,老娘还治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