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跟何秀英吵架的都是吴大嗓门。
最近不知道何秀英中什么邪了，整天捧着丛玉珠臭脚，就差没舔丛玉珠的脚后跟。
李四喜早看不过去了，高颧骨一耸，哼的一声接一声。
何秀英又不是瞎子，眼看丛玉珠走过来了，当即撸起袖子，要是丛玉珠知道自己为她打了一架，就问她感动不，感动不感动？
她想的美滋滋的，气沉丹田，吼着李四喜就走了过去。
正洗衣服的人不停手脚下的活儿，扭脸看了一眼，并没劝架的意思。
农村娘们打架是常事，何况李四喜亲闺女都没过去。
乔小双歪着一张麦子色的瓜子脸，“花花，朵朵，你们不去帮你娘？”
乔花花笑的温温柔柔，“大人的事，我们就不插手了。”
乔花花一向聪明，村子里的人提起谁不说那是个长得好，脾气好，又嘴甜的。
和乔花花相比，乔朵朵这个妹妹就有些直心眼了，骄傲的像只大红公鸡似的昂着头，“凭她能打过我娘！”
乔花花胳膊肘撞了撞她，瞪她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
丛玉珠提着桶过去时，何秀英和李四喜正仰着个长脖子打口水仗。
村子里的女人三天两头干架，丛玉珠也没在意，提着桶就走了过去。
摸螺蛳，摸螺蛳，得挑个浅流的地方。
她搁下桶，弯身折着裤脚。
甜水村外这条活水河带看着不深，真要踩进去也要到小腿肚呢，这块是有阶大石台搞了个断层，缓冲住了水流。
所以上流水缓又轻，踩进去刚到脚踝，村里人过来洗衣服之类的都到上流，摸螺蛳抓鱼去下流。
不过丛玉珠不敢，她身子轻，怕跌进水里爬不上来。
太阳光正是舒服的时候，河水有点凉，丛玉珠蜷着脚趾下去，冰凉凉的激了两个哆嗦。
乔小双一直黏着眼睛瞅着，哼，就是资本家的大小姐，看那双脚丫子，嫩的好像能化进水里。
再看她的……
乔小双忍不住把脚躲了躲，又四下看了看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脚。
常年打谷干农活，她的脚下面都是茧子，晒得又黑又干，像樊老婆子身上的皮肤，难看死了。
脚上就不说了，身上也是黑乎乎的，上面一颗颗鸡皮疙瘩似的，一到冬天脱衣服都掉好多皮屑。
脸上是强点，多亏了从丛玉珠那里蹭的雪花膏
那金贵东西贼好用，湿湿的，润润的，香香的，就是贵，村里就没两家用的起的。
从小时候她饿晕丛玉珠喂糖水给她喝的时候她就知道，
这辈子，最起码在她有本事前，得死死把着丛玉珠。
从她手里骗吃骗喝，蹭头花香膏，她才能过的更好。
所以这么多年她一直亲切的跟丛玉珠做朋友。
说不嫉妒是假的，都是一样的岁数，她就没丛玉珠那么好命。
丛玉珠不用下地干活还好吃好喝的，真是嫉妒的让人想毁了她。
乔小双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一面享受丛玉珠给她带来的好，一面说些让人误会的话诋毁她。
反正丛玉珠是个傻的，从来没怀疑过她，她一哭，一生气，就心软了。
谁知道前几天怎么回事，突然说什么再不澄清她跟魏知青的事就绝交。
乔小双开始没当回事，想着最多五天人准得回来拿鸡蛋求自己，说自己太小心眼。
自己到时候再掉几滴眼泪，准能把人拿捏的死死地。
想的是很好，不过她等了好几天，丛玉珠竟然一直咬着牙没来。
她开始以为人又病倒在床上了，谁知道听她娘说什么丛玉珠带着村里好多人去二流子家收鸡蛋。
她躲在墙根下偷偷看了，那么多好东西，这没脑子的都分给村里人了。
想着自己是她好闺蜜，怎么会留一份给她，谁知道她等的头发都起虱子了，人还没来。
乔小双气的牙痒痒，决定给她点教训。
那天正好屋里没人，她慌慌张张下完泄药赶紧跑了，回到家用被子蒙着脑袋笑了一个小时。
该，再得瑟，拉不死你。
天知道丛玉珠运气怎么那么好，下药的鱼叫那个饿死鬼弟弟吃了。
好在也没查出是她干的事。
想想也好多天了，没丛玉珠接济，她好多天没吃顿干的了。
脸上才养好点的皮肤也糙了不少，也没人帮她打猪草、洗衣服……
乔小双摸着自己晒黑的脸皮子，再看脚边两大盆衣服，动了心思。
“玉珠。”她脆生生唤了一句，淌着水走过去。
身边乔花花乔朵朵姐妹正关注着那头状况呢，听见乔小双贱劲儿上来了，都是一脸鄙夷。
乔朵朵：“马屁精。”
乔花花没有说话，也在心里骂了句墙头草。
看不起乔小双是一回事，两人还是乐的见丛玉珠被占便宜的。
于是两只耳朵听那头热闹，眼睛却瞅向了丛玉珠这边。
丛玉珠不是没注意到乔小双，还没找她算账呢，她自己来了。
跟几个婶子打完招呼，她转过身放下桶。
稍着乔小双热情洋溢的脸，真是肉疼自己以前给她的那些东西。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该，自己识人不清。
乔小双记忆中，丛玉珠是很温柔的，陡然眼神冷的冰坨子一样看她，把她吓了一跳。
脚步一顿，不知道为什么脊梁骨有点刮小风。
“玉珠，你这样看我干什么，怪吓人的。”
乔小双堆着笑走过来。
丛玉珠眨了眨眼，没打算浪费精力跟乔小双吵。
“有吗，”她将两条大辫子一前一后搭在肩上，“你叫我干什么，是还钱吗？”
还钱二字一出，乔小双的脸一下僵住。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还……什么钱？玉珠，你说什么呀？”
丛玉珠看她一眼，“你不是想赖账吧？上个月你说要买药我给了你三毛，
还有上上月你说想娶镇上赶集没钱我给你掏了一分坐驴车还借了你五毛，
还有好像还是上上月，我爷打回来一只孢子，你说从过年大队分肉就没吃过荤腥……”
看丛玉珠这模样，是要把这些账都掰扯出来，乔小双不淡定了。
她赶紧出声把人叫住，这个死丛玉珠，大庭广众说这些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