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7在观赏了好一会儿那根尾巴以后，还是把它装备在了身上。
然后他反复路过街边的玻璃橱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感觉很新鲜……尾巴和蘑菇的菌丝有点像，都很柔软。
暗爽了。
1117第七次打算重新路过橱窗时，被一位突然蹿出的大妈拦住了去路。
“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一定不同凡响！有没有兴趣来信仰我们煎蛋之主？”
大妈虎背熊腰，气势汹汹，紧盯着1117，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把平底锅，锅里躺着还没煎熟的……荷包蛋？
1117狐疑地看着大妈。
在新手城，玩家是不能互相攻击的，只有申请决斗，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动手，他倒是不担心被袭击，只是，这是什么情况？他跟着宿主的时候，可从没遇到过。
“信……什么主？”1117努力理解大妈的话。
是他听错了吗？煎蛋之主？该说不说，这好像根本不存在于他的资料库里。
“煎蛋之主啊！自从我信仰了煎饼之主，在崩坏游戏里每次都能靠煎蛋绝处逢生呐！瞧好了，我现在已经能凭空取蛋了！”
大妈说着，忽然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枚鸡蛋，手起蛋落打破蛋壳，将蛋液在小平底锅丝滑地敲碎。
1117默默地看着那枚逐渐变得金黄、被煎蛋之主庇佑的蛋，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自从变成人以来，他还没有吃过东西。
人类的食物什么时候这么香了？记得他和宿主闯荡的时候，新手城里还只有营养液……
他下意识问：“信仰主？那主神呢？”
崩坏世界不是有主神了吗？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大妈的顿时诧异地看着他。
“小伙子，你在说什么呀？主神在很多年前就没了！”
大妈语重心长，“你是不是刚出副本，脑子还不灵醒？要不，吃一个煎蛋，缓缓？”
1117愣住了。
主神……没了？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接着下意识抓住大妈的胳膊。
“怎么可能？主神怎么可能消失？”
大妈吓了一跳，接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1117，语气甚至有几分同情：“小兄弟，你自己去看看崩坏新闻吧，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都在那儿挂着呢。就是因为主神没了，现在玩家都忙着信仰新的主呢。”
1117松开了大妈的手，愣愣的。
经历了两个副本，终于脱出，却忽然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已经不存在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他忘了……忘了确定一件重要的事情。
“小兄弟，你先休息休息吧，我先去传教了。”大妈看他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转身走了。现在的年轻人哪，越来越不中用咯！闯荡副本，还是得看他们老一辈的！
1117根本没听见，他正飞速跑到街边的数据公屏，搜索崩坏纪实。
从苏醒来的那一刻……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因为从系统变成了人，所以他本能地忽略了时间这个概念。
作为系统，时间是时时刻刻在系统内流逝的，不可能出错。可他苏醒以后，却忘记了确定时间！
尽管他能够根据心跳体感精确地计算时间流逝，可他不知道醒来后的具体历年。
也许——也许他其实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世事变更。
久到所有人，都早已忘却了前人。
1117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手指在抖。
BUG吗？
可是他却本能地无心去关心这些，只是努力地打字，搜索“编年史”有关的内容。
出现了。
现在是，崩坏纪元，2000年。
1117彻底呆在原地。
他和宿主闯入主神空间的那一天是……崩坏纪元，1990年。
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1117感觉脑子里忽然空空的。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包裹着他。
难过？惊讶？还是遗憾？
他不知道。没有人能教他了，能教他的人已经不在了。
静默了三秒，1117果断再次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路知遥”三个字。
他屏气凝神期待着，希望能看见宿主的照片。
作为曾经的S级玩家，应该很多人都在缅怀他吧？
感觉很新奇，通过这种方式再见到宿主……
只是很快，他呆住了。
搜索结果为空。
什么都没有。
1117第一次感觉到“不可置信”这种情绪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他猛地抓住屏幕，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接着又揉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界面，没有一条搜索结果。
1117手指僵住，接着又开始换其他词条搜索。
路知，知遥，luzhiyao……
搜索到英文时，词条总算有了结果，1117心中欣喜，可是看清楚结果以后，又呆住了。
全都是和宿主没有关系的内容。例如，大明星lulu在崩坏直播达到了两百万关注……
可是宿主呢？
路知遥呢？
他到底在哪里？
1117摸着电子屏，忽然紧紧抓住胸口，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宿主不见了。
这不可能……
一个人即使死了，也不应该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1117转头环顾四周，忽然觉得自己很无助，那些形形色色的玩家从他身边路过，每个人都顶着他觉得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宿主还能出现吗？
他忽然觉得很冷，觉得自己变得很渺小，身体像是化成了一滩水，悄无声息地没入地上。
“请问你认识一个S级玩家，路知遥吗？”
1117思来想去，觉得也许是搜索系统的问题，开始不断拉住过往的玩家询问。
不少人根本不搭理他，瞪他走远。
1117坚持不懈，继续拦那些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
“请问，你，知道，S级玩家，路知遥么？”
1117又拉住了一个穿正装的男人。
“放手。”
被拉住男人语气冰凉，扫了1117一眼，又忽然停下脚步。
“路知遥？没听说过。”
接着，男人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你们呢？”
男人身边的女人抱着胳膊挑挑眉：“历年S级玩家十个手指都能数出来……我可没听说过姓路，帅哥，你是不是遇到江湖骗子了？”
1117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失去了焦距。
那个人好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宿主死了，他感到难过。但这种难过就像宿主喜欢放的那首蓝调中忧郁的和弦，虽然一直存在着，但只要不去注意，并不刻骨。
可当现在，他发现宿主似乎彻底消失，那种悲伤忽然就像海啸般袭来，将他包裹。
要让他就此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