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县县衙内,一个留着细须的中年男人高坐中堂,手提毛笔正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
堂下几个衙役不似何田的跟班一样放纵,反而身强体健,目光炯炯有神,倒有些保一方百姓平安的底气。
“禀县丞大人,门外有女子叫喊,似是遇到了冤枉事。”
县丞放下手中毛笔,眯眼看向县衙外。
“那便请上来吧,我这县丞多少还能做些主。”
一个衙役领命下去将女子引入堂中,正是方媛。
县丞在见到方媛的一瞬间就严肃起来。
不再是伪装的丫鬟样,方媛的贵气让县丞有些心惊。
“堂下之人,所为何事?”
方媛不露丝毫急躁,在大堂中只是将县尉欺行霸市以及张楚仗义出手的事说出来,又言及客栈内何田所作的荒唐事,最后甚至没说要救张楚之事,倒像是希望县丞惩治何田。
“望大人明鉴。”
县丞坐在上位,又见县尉一直不到,心中信了七分。
可虽说早就知道那县尉是个什么德行,县丞却有些为难,毕竟县尉何田是攀上了黄巾军的关系才敢这么嚣张,他不也是因此才对那县尉置之不理的么。
方媛微微一笑,她早已猜到县丞必然与县尉不对付,既然张辽他们要动手,不妨趁势将庆县收入囊中,而他们一行人要离开,一个愿意合作的聪明人就很重要了。
“若是黄巾大营沦陷,县丞大人可愿意换个县尉。”
县丞闻言心下一惊,他刚才就觉得方媛不简单,如今说出这种话来甚至没觉得荒唐。
方媛则步步紧逼。
“那大营中不过几十残兵,又无准备,只需十几精兵,偷入营中杀了领兵的,大营自乱。”
县丞见方媛说得逼真,不禁握紧了扶手,心中也是捉摸不定。
“我知大人无意卷入战事,大汉或是黄巾,大人不在乎头顶是谁,只在乎治下百姓安定,从那坊街中不难看出大人有些能力,既如此又何必容忍何田之流,今日我替大人除了祸害,大人意下如何?”
虽是问句,方媛却说的极其笃定,实际上根本没给县丞说话的机会,而是以言语左右县丞的判断,逼的县丞做最后的抉择,这就是方媛的手段。
不过此时还缺最后一记猛料。
“不好了,大人!”
一个衙役跌跌撞撞的奔入堂中,不顾方媛在场就一股脑的将刚刚听到的不可思议的情报全说了出来。
“城西大营遇袭,有人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徒手拆了大门闯入营中,连旗子都折了。”
方媛了然,看来典韦那边也没问题了。
“现在如何,县丞大人,虽说偷袭没成,但结果总是好的。”
县丞猛地站起,他也是果决之人,当下点起衙役就要往大牢赶。
“阁下放宽心,大牢中有我安排的人,不会任由那何田胡作非为,张公子最多吃些皮肉苦。”
绕到堂前,取过佩剑,方媛才发现这县丞竟然剑技熟练。
“方姑娘不妨与我随行,少了黄巾兵,跟着何田的那些衙役不过尔尔。”
县丞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自信,哪怕是方媛都为之侧目。
一路赶到大牢,没了何田约束,一帮衙役见到县丞大多不敢反抗,哪还会管何田之前的吩咐,少数几个看不清形势的直接被制服。
打开牢门,迎接县丞的赫然是之前跟在何田身旁的两个牢头。
这二人正是县丞安插在大牢中,就是为了防止何田做的太过分。
”被何田押来的那位公子在哪儿,快带我去。“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县丞想了很多。
都说乱世出英杰,他虽然只做了个小官,却也想做好,所以才会在县令跑路之后留在庆县约束众人。
方媛给了他另一个选择,那位张公子说不定就是他一直等待的贵人,蹉跎十几年,又经历了大夏灭亡三国建立的县丞也有了赌一把的念头。
监牢内,县丞看着那盘坐的身影,虽然烛火幽暗看不清面孔,但从容不迫的气质却让县丞甘拜下风。
“来了?”
“来了。”
方媛有些激动,毕竟事情因她而起,虽说之前都能从容应对,但见到张楚安然无恙才真的放下心来。
“想必阁下就是庆县县丞吧,不知尊姓大名。”
县丞拱了拱手。
“某名沈怀安,张公子的大名倒是久仰了。”
张楚只是坐在那儿,依旧没什么动作,叫人有些捉摸不透,即便是方媛也不知道张楚在想什么。
唯有张楚,越过沈怀安与方媛,一直看着入口处。
他在等。
等一个人。
等一个该杀的人。
等一个证明自己已经做出了改变的人。
“我观庆县被治理得井井有条,即便是有何田和黄巾这些害虫百姓依旧安居乐业,可见是沈县丞是有些手段。”
“不敢当。”
沈怀安有些懵,这张公子不急着出来怎么还和他客套上了。
“怀安兄身怀大志,才学出众,区区县丞岂不可惜,我看可做州官,怀安兄以为呢?”
抛开张楚直接称兄道弟不谈,这几句话是让沈怀安有些感慨的,他在这县丞的位置上十几年不得寸进,确实有怀才不遇之感,张楚倒是说到他心坎里了。
“既然如此,我替怀安兄灭了黄巾,怀安兄从此便替我管理这庆县如何。”
这句话中我字发音极重,张楚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沈怀安也懂,但却有些迟疑,他终究只是想发挥自己的才能,若是卷入了争霸中怕是难有自由。
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时,一个狼狈的身影就穿过大门跑了进来。
“快,把那小子给我找过来,用他威胁换条活路。”
进来的还能是谁,正是想着跑去报信结果晚了一步的何田,半路听到大营被攻破的消息只能回来想用张楚性命要挟换条活路。
何田双眼肿胀,隐隐约约看见不少人影,似乎有些熟悉,却又分辨不出是谁。
“何县尉,等得我好辛苦啊。”
张楚冰冷的眼神看向何田,沈怀安暗道不好,他已经猜到了张楚的意思。
果然,张楚下一句话出口就将何田吓破了胆。
“沈县丞,还不取了何田性命,从此之后这庆县便全由你来管理。”
何田惊呼出声,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沈怀安亲自过来了,甚至还要杀他。
“该死的沈怀安,黄巾军迟早还会过来,你现在就算投了他到时候也没有活路。”
沈怀安只当何田在放屁,庆县根本不值得黄巾重视,心中却对张楚逼他交投名状的事有些不爽。
此时大牢内都是他的人,张楚便是有能破黄巾的精兵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如此狂妄实在是不明智,真当他沈怀安会随意任人拿捏不成。
张楚却不给沈怀安更多思索的时间,一声长叹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看来是不愿意了,也罢,辽叔——”
杀人就是这么简单,自张楚身后的阴影中钻出一人,飞剑掷出。
与张楚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何田的头颅。
张楚托着脑袋看向一脸不敢置信的沈怀安,他忽然有一种爽快感,不是因为亲自下令杀了人,而是因为在场没有一个想要为何田的死讨个公道。
方媛看着似笑非笑的张楚,她忽然觉得只是分开不到半天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让她捉摸不透了。
“现在,让我们好好谈谈吧,沈县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