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耳边传来阵阵噪音,将方媛从睡梦中吵醒。
缓缓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却是女子之身经历一天颠簸疲累不堪睡得有些死。
缓缓坐起身,方媛摸到身上盖的严严实实的袍子,不禁攥在手中。
张楚已经忙活着收拾行装,獐子肉还剩一些,都是给方媛准备的,毕竟还要赶半天路。
方媛拿着袍子朝张楚走去。
“谢谢了。”
在河边简单洗漱后随便对付了几口,方媛不想因为她耽搁太多时间,催着众人赶路。
一行人朝着庆县继续前进,及至正午总算看到了庆县城墙的轮廓。
“庆县虽说被黄巾军攻陷,但当时城内本就没有守军,所以黄巾军接手城池之后只安排了少量驻军,其余一切照旧,如今估计还是原来的县丞在管理。”
张辽途经庆县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基本没有受到波及,因此三教九流有不少都滞留在庆县,反而有利于打探消息。
“虽说庆县管辖不严,但我们目标太大,恐怕得分批入城。”
十几个人骑马入城,还大多是精壮小伙,很容易被注意到,万一引起黄巾兵警觉就麻烦了。
“那就老样子,我和方媛典韦一道,辽叔你们再想办法。”
张辽点了点头。
“可以,我们绕到其他城门进城,城北有一家悦来客栈,我们在那儿汇合。”
安排完毕,几人没有耽搁时间,早早分开,张楚特意只留下一匹马以作掩饰,又扮起了带着护卫和丫鬟的纨绔公子。
庆县不大,低矮的城墙确实不适合抵御敌人,就连城门都有些年久失修,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
临近晌午的太阳有些毒辣,门洞中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懒散的靠在墙边,对进城的百姓置之不理,只有偶尔车队进出时才会做简单的盘查。
终究是典韦有些显眼,如此威猛的汉子就算是军队中也不多见,眼尖的衙役将张楚等人拦下。
“例行检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可有文书凭证。”
不用张楚出面,方媛已经将提前伪造好的身份文牒递上,顺便还夹藏了几两碎银,她从家中离开时可是准备齐全。
那衙役见方媛貌美顿时眼前一亮,不过到底是察言观色的人精,见张楚身份不简单,典韦又不好对付,不动声色的将碎银收下,拿起文书大略看了一眼就选择放行。
“陈青哥,县丞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间不可多惹事端,尤其是咱们看门的绝不为难任何人,陈哥你怎的还收了贿赂。”
陈青就是检查方媛文书的衙役,也是这班看守南门的衙役们的头子。
“你懂个屁,那丫鬟对这些小事熟练的很,既然主动奉上,不收反而不妥,再说了,我们做的谨慎,有那个棒槌一样的县尉,迟早惹出麻烦,你且等着吧,这丫鬟如此貌美,那县尉若是看到必然要起冲突,到时候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陈青的话传不到张楚等人的耳中,他们已经走在庆县不算宽敞的街道上。
“这庆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正处在北上的必经之路,又没有经历战祸,反倒得了不小的好处。”
到处是叫卖的货郎,各种样式的都有,这些南北往返的货郎被战乱阻了步伐又不愿意带着货物原路返回,就只好在庆县将东西卖出去。
“庆县县丞当真有些手段。”
张楚看着几条特意被开辟出来专供商人摆下摊位的街道,甚至还延长了开市与闭市的时间,并且只需交少量摊位费就能在坊市中售卖货物。
方媛一直在安陵城中,去的多是商铺,这样的小坊市还是第一次见,少见的露出女儿家姿态,东瞅瞅,西瞧瞧。
张楚可不敢管,谁让一路上的费用都是方媛出的呢,当然是人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反正张辽他们绕行肯定要花些功夫,也不用着急去客栈。
“姑娘来看看我家簪子吧,物美价廉……”
“上好的饰物,随意挑选……”
……
张楚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商场,甚至还挑了把折扇让自己的少爷人设立得更稳,方媛也看中了不少物件,一番讨价还价后顺利到手。
“本以为你这样的世家子都是出手阔绰的,没想到还会讲价。”
方媛哼了一声。
“我是有钱,不是有病,东西该卖多少我心里有数。”
张楚和方媛一边拌嘴一边顺着坊市往城北走,但几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扰乱了少有的悠闲。
“朱老头,三天之内你要是再交不出钱来就别想继续在坊市摆摊了。”
“上头收得只是摊位费用,我何田额外收的是管理费,保护费,不然什么人都进来岂不是乱套了。”
方媛远远就听到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顿时眉头一挑就要上去理论,还是张楚一把抓住方媛的手腕。
“这儿是庆县,不是安陵城。”
方媛猛然醒悟过来。
张楚没有松手,拉着方媛绕过逐渐堆积的人群继续向前。
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会发生,以那位未曾谋面的县丞的精明不可能不知道,但既然不闻不问就证明内里有些隐情。
他们只是路过庆县,还是少惹些麻烦为好。
可惜张楚不想找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了门。
何田腆着个肚子带着几个衙役,这种欺行霸市的事情他做的多了,县令都跑了,还鸟那个狗屁县丞干什么。
何田捻了捻八字胡,眼神飘忽不定,前些日子刚娶了第八个小妾,不到半个月竟然死了,着实晦气,是时候物色个新角儿冲冲喜。
正想着肮脏事的何田感到一阵阴影掠过,抬眼就看到远处牵着马的典韦。
下意识觉得这家伙不好惹的何田正要收回目光,却看到了典韦前面与张楚同行的方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那小娘子,给我站住。”
直接将挡住求饶的朱老头推倒,何田已经瞄上了方媛。
“我看你们行色匆匆,端得可疑,莫非是奸细不成,快让老子检查一下。”
十几个狐假虎威得衙役推开人群清出一条道路,早有狗腿子拦住了张楚等人的去路。
“那小子,还不把手放开,当街调戏良家,小心爷爷把你抓进牢里。”
何田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倒好像张楚在拐卖妇女一样。
方媛看着何田淫笑的脸有些反胃,呵斥道:“我与我家公子同行,与你何干。”
何田权当没听见,等张楚真进了牢里说什么话可就由不得他了,至于方媛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娘子莫怕,我乃是庆县县尉,自然会为你做主。”
说罢踹了一脚旁边的狗腿子。
“还不快上,把那小子给我抓起来,敢伤到小娘子我要了你的命。”
张楚反手握住方媛的小手,不顾方媛泛红的小脸,甚至还刻意摆在身前让何田看见。
“麻烦都找上门了还能躲着不成,我演的可是纨绔子弟,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纨绔子弟都是怎么应对这种事情的。”
凑到方媛耳边说着悄悄话,张楚就是在故意挑衅何田。
虽说本意不想闹事,但有蠢货上赶着找打张楚总不可能一味避让。
“典韦——”
完全不需要用武器,光是站在那儿就令人生畏。
四周百姓早就退得远远的,但又不愿意离开,围成一圈看起戏来。
“听说城东贾家的女儿上个月被这畜生强抢了去不到半个月就自缢身亡,尸体被丢在贾府门口。”
“何止啊,那李老大的女儿本已经许了人家,哪想到夫家接亲前一日被打断了腿,女儿也被霸占了。”
四周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张楚更是对接下来要做的事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典韦同样摩拳擦掌。
“闭嘴!”
何田本就被张楚对方媛的亲密举动有些气到,如今听着周遭人的议论更是嘴角抽搐,不禁厉喝一声。
虽说典韦看着不好对付,可还能打得过十几个手持兵刃的衙役不成。
“胆敢反抗,必然是奸细无疑,除了小娘子,剩下两人不论死活。”
何田脸上神情狰狞无比,他不需要知道张楚的身份,反正都可以推到城中的黄巾兵身上。
十几个衙役抽出长刀逼近,类似的活计恐怕没少干。
典韦微微皱眉,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但他怕少爷受到波及。
一巴掌将冲上来的衙役拍飞,典韦直接冲进去开无双,分分钟就将这帮小卡拉米收拾干净。
跟着何田作威作福惯了,拿个大刀片子就以为自己是高手,实则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儿,在典韦面前翻不起一点儿风浪。
哀嚎声传入耳中,何田咽了下口水,色厉内荏的叫嚣着。
“我警告你,我可是庆县县尉,你敢动我,马上就有黄巾大军灭你满门。”
张楚悠然自得的打开扇子,还不忘搂住方媛的小蛮腰,这就是属于现代人的大胆了,方媛暗啐一声轻薄,但也没有挣扎。
“怎么这么快就软了,别光嘴上厉害啊,打的时候照脸打,最好把眼睛打肿,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嘛。”
不顾何田最后的叫嚣,典韦面无表情的走到何田面前,沙包大的拳头砰砰两下,何田的脸就变成了猪头,嘴里冒出来的威胁也变成了求饶。
“今儿个倒是长了见识,一县县尉原来是个只长了张嘴的家伙,我们走吧,让这位县尉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张楚带着丫鬟与护卫扬长而去,只剩何田在手下的搀扶下勉强起身,可猪头实在太过好笑,让围观的百姓乐不可支。
丢光了脸的何田还想威胁围观的百姓,可两只眼睛肿的老大,一点儿都看不见,只能听着嘲笑声夹着尾巴逃跑,嘴上却还不依不饶。
”等着吧,在这庆县老子迟早要你好看。“
不过张楚是没空理会这种小角色了,他现在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不知道少爷准备什么时候松手啊,还是说对小女子早有想法。”
看着方媛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那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张楚讪笑着松开手。
“都是表演,千万不要在意。”
方媛冷哼一声,直接掐住张楚腰间软肉疼的张楚差点儿跳起来。
一路嬉戏打闹,三人不紧不慢的赶到城北悦来客栈。
到底是个正经客栈,条件可比坞堡好多了,方媛无视张楚颇具内涵的眼神,如愿以偿开到了两间房。
乌鸫等人陆续抵达客栈,似乎是因为张辽的吩咐,并没有和张楚交流,而是自顾自的住下,张辽则一直没有露面。
张楚在店中坐了一下午,临近天黑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辽刚进店就看到了张楚,但只是做了个眼色就走向柜台,和乌鸫一样没有靠近,反而刻意疏远。
张辽身后,几个头戴黄巾的军士也走进店内。
“小二,快点儿上酒上菜。”
店小二赶忙迎了上去将那几个军士引到座位上。
“都给几位军爷备着呢,马上就来。”
那几个黄巾军将兵器倚在桌旁,只顾大声说笑,吃饱喝足之后更是完全没有给钱的意思。
掌柜的也只能陪着笑脸把这几位主送走才抹去额头上的汗。
张楚看了一阵就没了兴趣,原本老实本分的农民,借着黄巾的名头得了势先想到的就是像曾经骑在头上的地主世家一样享受,欺侮的不也是与他们曾经一样的百姓么。
回到房内看着窗外升起的明月,张楚倒不是突然有什么感慨,主要张辽的眼神就是在示意他有事相商。
“你对那方媛到底什么态度,若是觉得碍事杀了便是,若是有些意思不妨明说,如今一路同行我怕到时候坏事。”
敏捷的摸着房檐翻进来,张辽刻意压低声音。
张楚轻笑一声。
“辽叔觉得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无外乎借势,小势则拥城自立,中势则割据一方,大势……”
“大势则取代黄天。”
张楚说得笃定,也让张辽知道他这位侄子图谋甚大。
“那留着方媛还有何用,她背后得世家明显存着一样的想法,所以才要限制张角,妄图取而代之。”
张楚竖起两根手指。
“原因有二,一则我们与世家不同,大贤良师要的世家给不了,但我们无所谓,所以我们能去找张角,借着方媛的身份才有更大的空间办事。”
说到此处张楚顿了一下。
“二则那位如今正与世家合作的黄巾军实际掌控者在我看来要比张角更难对付,绝不会屈从于所谓世家,所以我料定此事绝没有方媛所说那么简单,甚至方媛本身可能都不了解全貌,想要得到大势免不了和那位斗一斗,到时候世家也是我们的盟友。”
张楚说的东西张辽其实并不完全了解,但他还是很欣慰,既然张家有子志若鸿鹄,他张辽自然愿意跟随,几天相处下来张楚还是很对他脾气的。
“也罢,这些事我不再过问,你做主就好。”
张辽倒不完全是为了方媛,主要还是因为下午探到的情报。
“黄巾军驻扎在东北角,营帐虽多但只有几十人,县衙内也只有几十闲散衙役,你意下如何?”
张楚是真没想到张辽竟然想直接把庆县拿下。
“恐怕不行,我们现在腾不出人手管理,只是杀掉黄巾军没有任何意义。”
张辽不再纠结。
“那我们明日就启程,继续赶往长社。”
张辽回去了,还是翻窗户走的,张楚探出头啥都没看见,张辽的动作太快,不过他倒是等到了旁边房间的方媛开窗。
“怎么有空看月亮啊,明天可是还得赶路呢,莫非不在我身边睡不着了么?”
无视张楚的调戏,方媛才是真的想赏月抒发一下感慨来着,可惜大好氛围都被张楚破坏了。
“睡了,明天见。”
留下一句话方媛果断关窗睡觉。
张楚无奈,本来还想增进一下感情来着,怎么又搞砸了,看来现代的交流方式确实不适合古代。
看着远处坊市中最后一点亮光熄灭,张楚也准备进入梦乡,只有典韦在某个时刻睁开眼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阵疑惑后还是没有打扰已经睡着的张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