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真正属于大学城的夜生活这才刚刚开始。
围绕在一群潮男潮女中间，季南荷这一身素色衣裙看上去实在是与周围格格不入。
明明已经毕业多年，此刻的她，皮肤白皙，面色吹弹可破，除去笑起来的些许细细的鱼尾纹，岁月好像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毕竟，季南荷除了大学实习，可没有正式上过一天的班。
还未走近酒吧门口，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招待便一股脑地围了上来，好在季南荷的鼻子不是特别好使，没有怎么感受到那强烈的发胶味的荼毒。
相比于季南荷的局促，叶麦倒是应付地更加轻车熟路一些。
打发走了几个精神小伙，一把拉住季南荷的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一家夜店。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如此有年代感的两个成语，直至今天用来形容季南荷对这个地方的初印象也一点都不过时。
带有强烈律动感的音乐从舞池两侧的巨大音响当中传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连带着地板都在强烈震动。
季南荷一时间不适应捂紧了耳朵，任凭叶麦拉着自己穿过一个又一个不知疲倦摇摆着的红男绿女，朝着她所未知的更深处走去。
因为只有两个人，叶麦还是选择了线上摇人拼桌。
来到时候，那桌已经快要坐满，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单从那天真清澈的眼神便能分辨出来谁是大学生。
“季南荷，我跟你说啊，男人有的是，没了一个还有无数个更年轻的……肉体在等着你。”
嘈杂的环境，即使是叶麦趴在耳边大声叫喊，季南荷也还是听得有些费劲。
“这话是安慰你自己的吧，而且我对太小的男孩子没兴趣。”季南荷边说边捂着自己耳朵，生怕说话的间隙，被那疯狂的音乐震碎自己的鼓膜。
“不喜欢年纪小的，那大的这儿也有啊！你等待会我给你找……”
看到两人的到来，卡座最中间忽然站起了一个人，高高瘦瘦……
借着变化莫测的昏暗光线，季南荷好不容易才凑近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好家伙——
乔山这小子。
当然，令季南荷震惊的事情远不止此。
就在此时，一旁正无比兴奋跟人哈拉的叶麦，忽然越过了一旁两个年轻的男孩子，忽然凑到了季南荷的耳边，大声喊道：“呐！大的这不有了吗？这一看就是成熟帅哥，而且，真的好帅啊！你再看看他那肌肉……啧啧啧……”
右眼皮跳，一定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季南荷手里还捧着刚才不知道谁递过来的一杯威士忌，一抬头的功夫，眼神刚好对上了她这几日正急于回避的一双眼睛——
顾云之其实也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季南荷，原本他只是来抓偷跑出来的鬼混的顾柏铭的，没想到竟还有“意外收获”。
望着面前眼神躲闪，表情甚至还有些心虚的小姑娘，他还是顶着快要融化的内心，表情却一脸冷漠，眼神也一反往日的清亮，变得晦暗不明。
她想装作不认识，转头刚想换个位置，黑暗处，手腕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把抓住，她挣脱，却发现自己被钳制住，越挣越紧。
她低头望去，正那每日为她把脉下针的手，指尖微小的茧子，她甚至都能通过薄薄的皮肤感觉到。
她这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怒目圆瞪，一双满是水光带鹿眼，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出奇，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倔强。
“快放开我……”她趁着所有人喝酒划拳的时候，轻轻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喊道。
她的气息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喷洒在他的耳侧，顾云之还是第一次内心犹如被雷击中，翻滚过一瞬温热的酥麻。
“季南荷，你在服药期间，疯了吗？你喝酒。”
即使他的脸色隐藏在这光怪陆离的昏暗之中，可他的语气仍难掩一股子愠色。
季南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端着那杯一口不动的威士忌，灯光下暗红色液体正摇曳着些许危险的光泽。
他误会了，可她并不想解释反驳。
“顾医生，越界了吧，现在我们好像不是在医院，还是说，顾医生对待每一个病人，都是如此负责。”她甚至故意加重了“每一个”这三个字，字字句句间，听起来莫名阴阳怪气。
季南荷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无名火，也许是不想在尴尬的时候遇见尴尬的人，也许是还在记恨昨日的闹剧，可做错的从来都不是他，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季南荷，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你……你等我回来……”
话未说完，他忽然像是一只蹲守猎物已久的猎豹，长腿一伸忽然从卡座站了起来，快步朝着舞池中央快步走去。
季南荷原本刚发完无名火，此刻却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正发懵呢，一旁刚才余光偷摸看了半天好戏的乔山，忽然迂回着凑了过来。
吓得季南荷手中的杯子，一个没拿稳，连着酒一起摔在了地上。
“南荷，你就别生顾老师的气了，昨天他也是气得不行，罚那小子跪祠堂跪了一整天。再说了，顾老师平日里对我们可凶了，怎么会轻饶这种轻视生命的行为……不过……”
乔山欲言又止。
季南荷做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吃过晚饭之后，顾老师写论文一个没看住，让那小子给跑了，还是被我发现跑来这里鬼混，这不，顾老师这才来逮人的。”
说着，两个人朝着舞池中央看去。
一群男女正用尽全力地扭动着身躯，放肆挥洒着全身的热血，唯有中央一个突出而又显眼的高大身影，胳膊下正夹着一个头发凌乱的不良少年，穿过人群，朝着舞池外走去。
季南荷也是惊呆了，隐约间，她竟看到了有几只不安分的手刚要抚上他的手臂，都被他一一躲闪开了。
即使光线昏暗，可她还是能感受到他那冰冷到谷底的脸色，一脸生人勿近的煞气。
讲真她从未见过如此的他，即使是第一次相见，她也明白他只是吓唬人，并没想要真做些什么。
不自觉，她竟开始有些为他怀里那个臭小子暗自捏了把汗。
走出舞池，他胳膊下那小子还在挣扎，却碍于力量悬殊，几下子便被制住，半分动弹不得。
“放开我，快放开我，顾云之！你就是仗着爸看中你，不然就凭你也配打我！”小伙子虽说身体动不了，可嘴却一刻都没闲着，用他那仅存的几句汉语脏话骂了个遍。
“闭上你的嘴，顾柏铭，你要庆幸你是我爸的亲儿子，不然的话你爬都爬不到这里。”
一嘴巴子手动闭麦。
季南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笑出了声来。
见他注意到了自己，才连忙收起了笑意，低头暗暗掐着自己的大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