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寺庙前,红衣姑娘翻身下马,气喘吁吁站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平复着当下那复杂的心情。
而此刻的禅房内,那老者正在与高僧切磋着棋艺。
见到季南荷这番不请自来,蒋东启的眼神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抬手轻轻摆了摆,示意她稍等片刻。
如此变化莫测的棋局,季南荷还是第一次见到,看了不到一会儿,大概是因为实在看不懂,便开始有些昏昏欲睡了。
终于,高僧还是夺得了上峰,给老爷子杀了个措手不及。
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双手合十致意,没一会儿,那高僧便退下了。
“丫头今天这身衣服很漂亮啊,很衬你。”蒋东启抬手斟了杯茶,示意季南荷上前来坐下。
“谢谢您,今天要录节目嘛,所以就……”季南荷笑得十分腼腆,不过这颜色恰恰也表明了她最近的心情,看上去十分不错。
“哦?是有什么事情着急来找我呢?能让你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蒋东启微微敛了敛笑容,关切问道。
“嗯……这么匆忙赶来,实在是有些失了礼数。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想跟您确认一下……”见季南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蒋东启眉间稍稍紧簇了一下,却还是尽力保持着寻常神态,继续问道:
“不碍事不碍事,在这里没那么多讲究。倒是有什么事情,丫头你可以直接跟我讲的。”
季南荷见状,连连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是想了解,您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来告别您的爱人……”
也许是感觉到问题可能是有些冒犯了,季南荷这话越说声音越小,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蒋东启的反应。
“哦,怪我老糊涂了,没有跟你们说清楚。”蒋东启忽然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神情并没有什么怪罪。
“她生前,我带她去了很多地方,唯独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拒绝了她来到这里的愿望……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困着她了,就撒向草原吧,顺着风,她想去哪就去哪儿。”蒋东启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嗯,我大概明白了。”
……
自从纪录片逐渐走红以来,季南荷的制的香也逐渐开始供不应求了起来,不过好在还有村民在帮衬着,虽说过程忙碌了一些,可看到大家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她便感觉十分值得了。
闲暇时刻,季南荷依旧没有忘记蒋东启的嘱托,大包小包的香料,到最后直接征用了顾云之的车。
别看两人如今的距离是近了,可都要忙起来的话,确是许多天都见不上一面的。
终于在葬礼仪式的前一天,我们的顾医生终于腾出了一些时间,来到了季南荷租下来专门制香的工坊,心中原打算着就当是路过看看也好。
谁成想,刚到门口便被正在拍摄的随遇薅了进去。
不大不小的帐篷里,倒是布置地十分温馨舒适。四面都是架子,用以存放一些香料,而角落里,有几个当地阿婆们一直在打包着快递,手法娴熟并且十分细致。
正中央的案前,季南荷正在专心致志地配伍着明日要用的香料,因为是开阔空间,所以用量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小南荷!快看看是谁来了?是你的未婚夫啊!”随遇故意叫得很大声,直接导致了季南荷刚一转身,便对上了阿婆们八卦的目光。
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粉末,眼睛用力白了随遇一眼。
下一秒,与他四目相接之时,目光早已北京惊喜和幸福给慢慢占据。
“你怎么来了?今天病人比较少少么?”她走上前,却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尽是宠溺。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愣了一下,低头发现自己此刻正穿着一件花围裙,手臂上还带着套袖,头发全被拢在了脑后,看起来是有点狼狈在身上的。
“没什么。很可爱。”他抬手,轻轻扶正了她围裙上的那根肩带,还顺手擦去了她脸上的那抹灰尘。
“少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假装抬手拍了他一下,下一秒,手却被他握住了。
“没有事情就不能来找你了吗?”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却还是没能敌过一众竖着耳朵的观众。
“好好说话!在外面不要动手动脚的。”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罢了,倒是给一旁的随遇和助理喂了满满一嘴的狗粮。
“行啊!季南荷,我这不是想着你今天可能会很忙,所以就想来帮帮你吗?”他的表情看上去多少是有点委屈在里面的。
“是有些忙的,正好你来了,快来帮忙。”季南荷倒是也没客气,连忙抄起来一件围裙,丢给了他。
“哎!小南荷你这都听不懂哇,顾大医生明明是想你了。”随遇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连忙上前点破。
季南荷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旁的阿婆们早已笑成了一团了。
季南荷的脸再一次红了。
“明天,你会去吗?”她看着正卖力捣碎香料的他,忽然开口问道。
“当然。”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忐忑。”她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
“哦?怎么回事?可以跟我说说。”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倚在桌前,早已做好了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不习惯去面对别离。”她耸了耸肩,忽然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正发愣呢,她忽然感觉肩膀上多了一阵暖意,是他那修长温厚的手,似是在给她默默传递着力量。
原以为他这一开口,要说的是一些“总是要面对”之类的空话,谁成想,他一开口,只是短短的一句:“没事,我陪你。”
轻飘的一句话,仿佛一剂良药,瞬间将她心中的忧虑打消了一大半。
手中捏着那张有些陈旧的香方,那上面娟秀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是外婆的字。
其实这样的送别,她早已经历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