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荷下课的时候，教室外却只剩下了顾云之一个人。
“随遇呢？”
“说是不太舒服，让我跟你说一声儿，明天再补拍。”他起身走近，高挑的身影替她遮挡住了那熊熊的烈日。
“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呢？你也不帮她看看。”季南荷说着，刚想拿出手机打电话，却被他一下子按住了。
“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是这里的毛病，你我都无能为力。”顾云之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一脸的无奈。
“又是因为那个男人？我还就真不明白了。”季南荷掐着腰，一脸气愤。
“感情这种东西要是能说清楚的话，这世界上得少多少遗憾啊？别想了，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抬手将她揽在了怀中，怀中的她小小一只，眼神中满是“愚蠢的清澈”。
“顾云之，你又卖关子！”粉拳忍不住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换来的却只是不痛不痒的宠溺笑意。
车子迎着那午后最刺眼的日光，逐渐驶上了公路，以往畅通无阻的公路，此时也开始塞起了车。
“五一假期都过了，怎么还是这么多人？”季南荷望着窗外，不自觉地感叹。
“生活越来越好了呗。”顾云之扶着方向盘，表面上是在看外面的车辆，实际上目光早已不自觉地望向了一旁的后视镜，镜中她的脸，白皙而又透亮，在阳光下，像极了一块无瑕的白玉，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也是啊！”季南荷扭过头来，冲他痴痴笑着。
熟悉的山路，依旧有着无数的朝圣者，当然这次也多了许多的游客。
季南荷脑袋靠着窗户，在无数的陌生人当中，忽然看到了两个苍老且熟悉的身影，那佝偻的背影，拖着厚厚的毯子，一步一叩头。
“是梅朵的爷爷奶奶！”季南荷惊呼。
车速放缓，可顾云之并没有打算停车。
“其实，这一瞬间，我忽然能明白你做这一切的意义了。”顾云之腾出了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放在腿上那紧攥着的拳头。
很显然，她的心中也正在波涛汹涌。
“嗯？”她显然是愣了一下，良久回过神来，一脸茫然。
“其实，有些时候他们并不是不想，而是没得选。能力范围之内，他们已经尽可能在努力了。”顾云之朝着那老两口的背影扬了扬下巴，目光所及，尽是悲悯。
季南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上次在梅朵家所发生的一切。
“是啊，不过好消息是，梅朵以后，应该再也不是留守儿童了。”季南荷自我安慰似的勾了勾嘴角，可心中还是翻涌起来苦涩。
……
寺庙中，早已有人等候两位多时了。
不用猜，季南荷心中都清楚是哪位贵客。
禅房中，蒋东启的气色仿佛好了许多，桌上早已点燃了香，是爱人生前最喜欢的味道。
这一点，季南荷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见到两人手牵手进屋，老先生还是愣了一下，转眼间，满脸又是浓浓的欣慰笑意。
“看来有生之年，我又能多喝一顿喜酒了啊！到时候可得让你家那老爷子陪我多干上几杯！”蒋东启抚摸着手中的那串佛珠，满面春光。
这都哪跟哪儿啊！
一进门就来了这么一句，直接给季南荷的脸都说红了。
“这得看南荷的意思。如果有幸的话，一定邀请您来。”他笑着应答，不动声色间，已经下意识地替她拉开了凳子。
“啧！确实，我可得好好考察考察。”季南荷抬手拍了一下顾云之的手背，幸福已经要溢出来了。
“那是自然，丫头你就尽管考验他，他要是通不过的话，大不了咱们不要他了，爷爷我再给你找一个。”蒋东启调皮地笑着，像极了一个无忧无虑的老顽童。
可是谁又能知道，昔日的他，也曾是一介在商场叱咤风云，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嘿！我怎么听着就我不沾光啊！”顾云之无辜摇了摇头，刹那间，另外两人已经笑做了一团。
一番寒暄过后，顾云之还是直奔了主题。
“蒋老先生，您这次把我们两个喊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的吧。”
“嗯……确实是有一件事情。”蒋东启话说到一半，也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连忙又抿了一口茶，“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一次，我想给她一个归宿。”
顾云之点了点头，默契地与季南荷对视了一眼，又道：“明白，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南荷丫头，再配一支香，送她最后一程。”蒋东启虽是笑着说的，可是眼角眉梢仍掩盖不住浓浓的倦意与悲伤。
“这没问题。”季南荷点了点头。
“嗯。谢谢你了，南荷丫头。”蒋东启闭了闭眼睛，此刻的脑海中，尽是与爱人相伴的那五十多年的画面。
“客气了蒋爷爷，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季南荷微微颔首，脑海中已经有了些许想法。
……
告别了蒋东启，天色已经开始慢慢暗下来了。
车子开下山，却并不是那条熟悉的回程路。
不过季南荷当然也不在意，一来她完全相信他，二来，脑海中也正想着事情。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试一试外婆留给我的那个谜题。”她歪着脑袋，手不自觉地搅弄了起来。
“是那个，你之所以来到这里的原因？”
“嗯，这些日子来，总是习惯性地抛在脑后，可是人总不能一直逃避，对吧？”她望了他一眼，仿佛话语背后还有着其他深意，只有他能听得懂。
……
“到了。”车子从白日一路开到了黑夜，终于停留在了一片湖泊旁。
季南荷一脸茫然跟着下车，下一秒，身上已经被披上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怎么想着来这里了？”她抬眼望向湖面，一片平静。
天幕中的繁繁星辰，已经被尽数收进了湖底，风吹过层层波纹，那恬淡的光亮也跟着一起颤动着。
“就是想带你来了，没有什么为什么。”他拉着她靠近湖面，轻声说道。
“这里真美啊，仿佛就是天堂的具象化。”季南荷拥着毯子，瞳孔中似乎也捕捉到了几颗调皮的星星。
“这应该也是，蒋老先生要把爱人留在这里的原因吧。”他轻轻从她的身后将她拥入了怀里，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头顶，像是在品尝着她的甜美。
“如果说，在这里我看到了天堂的具象化，那么在他们的身上，我便看到了爱情的具象化。”她抬眸望着星辰，心中忽然坚定了些什么。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如果有幸被爱，也有能力爱人，那便好好珍惜吧。
“南荷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在你的眼睛中，我总是能看到无限美好的东西。遇见你，我可太幸运了。”他抬手，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温柔地凝视着她那好看的双眸。
“顾云之，我们结婚吧。”她抬眸，望向他，目光异常坚定。
这一次的勇敢，连他都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