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季南荷已经不太记得了。
不过那藏香的浓浓烟雾倒是在她的眼前演了一部绝佳的好戏。
印象中烟雾缭绕中,生出了一对儿神仙,有男有女,不一会儿又多出来了一匹马,马穿过草原又变成了一头鲸,带着二人沉入了深海……
总之,梦境越往后越离谱了。
泉水依旧冒着热气,水流毫不停歇地从地底下向外冒着。
一种从骨子里涌动出来的窒息感与困顿感,瞬间将她包裹了起来,犹如收缚起来的蚕丝,既是一种保护,又是枷锁。
此刻的她,犹如那头搁浅的巨鲸,正努力地大口呼吸着这世间的空气……
糟糕,明明吃过了饭,还是低血糖了。
脑海混沌,此刻却只剩下了那句:“……有事情请打前台电话就好。”
可此刻的她,甚至连站起来都还有些困难。
刚从水中挣脱出来的人,像是在与千斤重担做着对抗。
中衣已经湿透了,仅仅包裹着她那曼妙的身姿,那惹人的曲线总是万里挑一的。
……
“喂……我,好像低血糖了,能……”话还没说完,那边便断了线。
季南荷只能半倚靠在那床头柜上,努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甚至……连抓起衣服披在身上的力气都不剩了。
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浑厚,完全不像是女子那般轻柔的调调。
季南荷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丝的不安情绪,陌生的环境中,她已经有了一丝做好最坏打算的念头。
指尖刹那忽然有了一丝力气,足以她狠狠朝着大腿上掐去,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竟也没能让她打起精神。
昏暗中,手边忽然摸索到了一个还算尖锐的东西,是他送给她的那根发簪。
敲门声音响起来了,她的心也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她努力煽动了两下唇,想喊出声,可喉咙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任何声响。
就在这惊险一刹那,“砰!”的一声,门像是被踹开了。
那高大的身影,在走廊灯的映照下,拉出了一个极长的影子,无比巨大地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还未等到那人开口,季南荷已经不知从何处抽出了最后一丝力气,举起了簪子,疯狂朝着前方刺了过去,却被那人一下子钳制住了手腕。
“南荷!是我。”
可明明是十分恐怖的场景,可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她却忽然平静了下来。
是那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虽然,她可能不知道的是,心跳速率骤降可不算是一件好的事情。
“南荷,你怎么了?”他走上前,半跪着扶住了她的肩膀,周身热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的冰凉。
混沌间,她微微眯起了双眸,眸光顺着他脸的方向望去,嘴巴上下合动了几下,却还是发不出任何声响。
“先别说话了,听话。”他将她紧紧搂在了怀中,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
指尖触碰到那一抹湿润与柔软之时,冷不防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酥麻与震颤,这是他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本能,不过此时,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作为一名医生,此刻他只想让她活着。
从未有这样的感觉,怀中的人竟如此娇小。
轻拿轻放。
小人儿就如此被他放在了床上。
“我帮你擦一下身子,不然容易着凉。”话说出口,他竟然也不知究竟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大大的毯子,将她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周身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只见他冷静地拉过了她的一只手臂,从容不乱地用力紧掐着她的内关、合谷等穴位。
恍惚间,像是一阵强劲的风,强行灌进了她的胸腔。
被束缚的人,恍若如临大赦。
“啊……”细嫩的鼻腔中终于传来了一声嘤咛。
一瞬间,她终于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他的掌心,正将她的手紧紧包裹着,当然也包括了那紧攥着的发簪。
“顾云之……”
“先不要说话。”他从一旁拿来了一碗生姜红糖水,喂着她一点点地喝了下去。
“我……好像是低血糖了。”她艰难地说着,抬眼发现,他的眼神中满是担忧,甚至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嗯,你泡太久了。”
“我感觉自己睡过去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嗯,待会儿有力气了再给我说,所以现在手可以松开了吗?”他说着,举起了她那只紧攥着簪子的手,示意她。
手僵硬了一下,下意识松开。
簪子掉落,却被他稳稳接住了。
“送你的礼物,没想到还有防身的功能。”
“啊,我这不是不知道是你吗?万一有坏人怎么办?”她半眯着眼睛,任凭他将自己的手紧紧握在手心。
“你这架势,怕是要跟人同归于尽吧。”他摇了摇头,似乎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呸!这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翻了个白眼,想要松开他的手,却发现正被握得很紧,压根松不开。
“看来你好得差不多了啊,都有力气顶嘴了。”
想来他也是总算放下了心,手上的力道也变得没有那么重了,只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侧身坐在床上的姿势一直没有变。
“诶?你怎么没有去泡一泡?”看着他一副穿戴整齐的样子,她忽然有些好奇。
“这不是怕某人遇到麻烦,所以在外面多坐了一会儿。”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刻意逃避着她的目光。
“可是,明明有工作人员吧?我打了电话的,怎么是你过来的?”季南荷愣了一下,心中也是有些纳闷。
“前台吃坏了肚子,去医院了。”这句话是真的,上一句话也是真的。
“哦……你不就是医生吗?”季南荷明摆着就是有意找茬儿。
“你看我手边有能给人治病的东西吗?”
他无奈摊了摊手,却发现她忽然抬起了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接着又点了点他的左胸口,轻声道:“仁术,仁心。”
这突如其来的恭维,他实在是无力招架。
愣了一瞬,他竟然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想不到啊,顾医生有朝一日还能被我弄得说不出来话。”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红晕,那得逞一般的笑容,直把他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