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是要跟你道歉，南荷，我承认那一阵子，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尽管在决定与你在一起前，我脑子里早已想好了无数万全的对策，可是真到实施起来的时候，却还是发现竟然有这么多的困难。”
他说着，捏了捏她的手，难得的，她没有甩开他。
“可是就算是现在，我仍旧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答案，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告诉你，我会永远待在这个地方，你又该怎么办呢？”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连声音都在颤抖，乌黑发亮的瞳孔中，盈满了淡淡的忧伤。
“那就留在这里。”他说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仿佛这番话早已被预料到了一样。
“你疯了，顾云之。”她双唇颤抖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我清醒得很。我知道爷爷和阿姨都找过你，如果这不幸成为了你的顾虑之一，那大可不必。从北京出来之前，我早已打点好了那里的一切。”
季南荷原本徘徊着的心忽然咯噔一下，仿佛落在了一片十分踏实的土地上。
“才没有呢，我做决定都是因为我自己。”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显然是在嘴硬。
“好，这也是我希望的。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你。”他终于忍不住，抬手轻抚了一下她脑后的柔软长发。
她没有再接话。
以至于很长时间之后，她才终于知道，那年的他，是答应了老爷子诸多要求之后，才勉强能够踏上这条与她重叠的道路。
甚至，他还特意找了程斯垣来当挡箭牌，拜入爷爷的门下，成为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不过，将固源堂托付到程斯垣的手中，是大家都放心的结果。
整夜整夜，季南荷又开始了惯有的辗转反侧，每每回想起他那双满是爱意的眼睛，她总是能深陷其中。
都说感情中不敏感的人，是被爱滋养出来的。
没错了，季南荷就是这样的人，顾云之的爱，从来不会让她终日费心去考虑对方到底爱不爱自己。
实在是因为一切都太常见，常见到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固有的存在。
春天的脚步已然悄悄接近了这片辽阔的草原，季南荷同样也开始为自己的事情所烦恼，那就是那张无解的香方，由于太过于诡异，导致她一直未能参透。
从草原到市中心还隔了一段不近不远的公路，整个冬天季南荷都没有踏出过这片草原，可当下她却忽然开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打算抽空跑趟市区，没准能在集市上捡到什么宝贝。
顾云之一行人的越野车终于修好了，正赶上顾云之也要去一趟市区，便顺带捎了她一程。
“怎么突然要去市区？”
荒无人烟的公路上，越野车飞快行驶着。
她终于忍不住询问了起来。
“上次看到你们的药箱，感觉这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应该是常态，所以想要采购一批物资，来分发下去。钱今天刚刚批下来，就想出去转转。”
他转动着方向盘，漫不经心地说道。
一股暖流忽然划过了她的心房，很庆幸，她喜欢的是一个原本就很好的人。
“所以你呢？为什么想去市区？”
“身上还有任务呢，想去市区看看能不能捞到好的香料。”
“哦……任务。能请你帮个忙吗？”
“Sure。”她眉毛轻轻一挑，大方地勾了勾嘴角。
“你这片地方待的比我久，也比我明白这里的人更需要些什么东西，所以在物资的采购上，还想让你帮忙参谋一下。”
她用力点了点头，顺便还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默契，从未间断过。
日喀则的集市上，几乎能买到所有的日常用品和常用药物。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季南荷手上已经满了，不过却不是香料，而是各种美味小吃。
“其实草原上的人并不算特别贫穷，只是情况特殊，有的时候物资紧缺，即使有钱也是没地方花。”
“嗯，我也发现这个问题了。”他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觉得除了常用药材外，还有一些日用品，就拿学校来说，一部分女孩子们已经到了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开始发育，可是卫生巾的供应量却完全不够，孩子们的意识也薄弱，所以很多时候这方面也总是容易被忽视。”她说着，带着他走进一家不大不小的正规超市，仔细观察起了现有的卫生巾品牌。
“嗯，确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感觉除了发放之外，更多需要的是科普。”
“是。”她不置可否。
一下午的功夫，整个越野车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
季南荷虽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肚子却被填饱了，靠在车座椅靠背上，正有些昏昏欲睡。
“季南荷，别睡啊，容易感冒。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可有意思了。”
“讲故事，顾云之，你这是催眠我呢？”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此刻他在身边，给足了她安全感。
“绝对不催眠啊，你听我的……从前有一个威震八方的女侠，名叫西门南风，她还有一匹坐骑，是汗血宝马，叫追风将军……”
他目视前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思维，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将那故事记得滚瓜烂熟了一般，丝毫不差。
越说越熟悉，越说越清醒。
季南荷再无一丝困意。
一双大眼睛正不可思议地紧紧盯着他，仿佛是在看怪物一般。
“顾云之，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写过的武侠？”
“笨蛋！当然是你爸爸送给我的啊，好几本作业本呢。”他腾出了一只手，轻轻拍了一下她 的脑瓜。
“连我爸都被你收买了？”她咬牙切齿。
“很显然啊。”
她小手一抱，脑袋别过去望向窗外，不想再理他。
“不过说起来，真的蛮有意思的，是难熬的时间里，我唯一的动力。”这句话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也让他不禁回想起了那天，南瑾承特意将那几本被保存得很好的作业本亲手交到了他的手里，像是在交付着一种无比巨大的责任。
……
“这是南荷从小的梦想，是她最珍重的东西。今天交给你，也是希望你能尽可能保护一下她的这份纯真与自由，这很难得，所以我只信任你。”
其实早在顾云之决定支援西边的时候，南瑾承便已经认准了这个纯粹而又富有信念感的年轻人了，如若季南荷能选择他的话，他作为父亲也能放心。
当然，这番话，仅仅是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季南荷是不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