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顾云之带领的一行医疗队在进藏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可还是没能找到办法应对车子在这冰天雪地间忽然抛锚。
“师父,还是没有信号。”乔山坐在驾驶室里,手已经冻得发白了,手机却依旧紧紧握在手中。
“我好饿啊,头也晕……”简一一捂着肚子,因为缺氧的缘故,嘴唇都开始有些发紫了。
忽然前座丢来了一个氧气罐,只剩下唯一的半罐氧气了。
“别说话先,保持体力。”那熟悉的低沉声音听上去还算镇定。
就在此时,茫茫雪地中忽然传来了一阵轰鸣声,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听上去像极了山海经中某种精怪的叫声。
顾云之此刻脑袋也有些混沌,但还是分辨出来那是摩托车的声响,干脆强打起精神来,打算开门下车求助。
声音越来越近,直到一个黑色的大家伙停在了车旁,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摩托车终于停在了那辆黑色越野车不远处的位置。
顾云之微眯起眼睛,却怎么都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仿佛一切都隔着一层纱一般。
季南荷这一路的寻找,仿佛更多的是凭借着本能,风雪交加,不一会儿车辙印便被新一层白雪所盖住,可她的心中却十分坚定是这个方向。
……
摩托车上下来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顾云之的心脏仿佛在看见那个身影的那一刻,漏拍了。
高反让他的胸口愈发疼痛,眼看着就要晕过去,车门忽然被从外面拽开了。
“顾云之……顾云之……”
时过经年,季南荷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两人会是在这样一种莫名的场景中再次相遇。
茫茫白雪像一块天然的反光板,将他那原本就白皙的脸庞映得更加苍白。
修长的指尖抬起,轻轻摩挲着她那染上风雪的泛白弯眉,一瞬间的触感,让他如触电般战栗。
是那个出现在他梦中八百遍的人没错了。
他终于放下了心来,将整个身子靠在了座椅的后背上,却只是垂眸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顾云之你别装死啊,还有你们俩,都给我清醒一点,我已经摇人了。”季南荷抬手拼命在顾云之的面前晃了两下,却被一把抓住护在了心口处。
“季南荷,我怎么都快认不出你了。”他眼神像是长在了她的脸上一样,就这样垂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还能认出你来,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的眼神盯得她实在有些不自在,干脆没继续理他,而是绕到了车后面,查看起了后面两个人的情况。
“白玛,我们这样留下标记真的会有用吗?村长会找到我们嘛?”季南荷看了一眼手表,眼神说不出的焦急。
“放心吧,南荷阿姨,以前我们走丢大部队的时候也是会用这种方法的……”话音刚落,不远处便忽然响起了一阵疾驰声,紧接着一辆白色面包车便停在了不远处的结冰的湖面旁。
白玛见状立马来了精神,嘴里喊着听不懂的藏语,蹦蹦跳跳地朝着面包车的方向跑去。
……
顾云之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村子的帐篷中了,也是这附近唯一的用帐篷临时搭成的诊所。
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雪已经停了。
隔着帐子,他都能感受到屋外此时那炽热的阳光。
一旁的简一一和乔山起来得要早一些,已经在准备看诊的工具了。
顾云之醒来,发现自己鼻子上正插着氧气管,原本沉重的身体,也已经轻松多了。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
莫非这一切又都是一场梦?
如若是梦,也挺美好的。
梦里她穿着一身鲜红色藏袍,扎着一对长长的麻花辫,头上戴着松石做的发饰,仰起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冲着他傻笑……
“季南荷。”他不自觉地口中喃喃道,却引来了乔山的注意。
“师父你醒啦!南荷她看你没事,昨天就回去了,需要我去找她嘛?”乔山刚想转身,却被顾云之一把拽住了手腕。
“算了。”他的表情显然写满了失望,这些都被众人看在了眼里。
雪停了,牧区终于恢复了信号。
季南荷也是今天才看到了简一一发来的一长串消息。
前一夜,她的心脏一整夜都是飞快跳动的,直到天蒙蒙亮才渐渐睡下。
脑海中好像一直都在回荡着那日在北京,他们分别时,他说的那句话——
“季南荷,我会找到你的……”
“季南荷,我会找到你的……”
……
季南荷实在没想到这一天竟到来的如此之快,原本在她的心中,早已强迫自己将他放下了,这一年多,每每想到他,她总是在自我麻痹,不断告诉自己他可能早已找到了真爱,早已结婚,没准快的话连娃都有了……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她的一番说辞,以她对他的了解,她当然知道他是一个很忙的人,忙到生活中即使没有任何感情,也同样可以过得很充实。
门帘一开,带进来一股寒风,让被窝里的季南荷不由得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寒战。
又是白玛和多吉两个小鬼头,手里握着两个棒棒糖,十分欢快地跑到了季南荷的床前。
“南荷阿姨,昨天那个医生叔叔,送给我们糖吃,医生阿姨还送了我们玩具。”说完,两个孩子还不忘给季南荷展示一下怀中小心揣着的两个布老虎。
不用问都知道,这一定是简一一的手笔了,哄小孩子她可是有一套的。
“真好看,拿着玩去吧。”季南荷将手伸出了被窝,慵懒地支起了一侧身子,轻轻抚摸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原本哭丧的脸上终于扯出了一抹笑意。
“南荷阿姨,快起床,说好今天带我跟姐姐去堆雪人的。”一旁的多吉摇晃着季南荷的胳膊,小胖手贼有劲儿,怎么都松不开。
没辙,季南荷之好起身,开始穿起了衣服。
“你们的妈妈呢?”她也是随口一问。
“被村长叫走了,说妈妈的汉语好,能帮医生们翻译。”白玛顶着一腔沙哑的小嗓音,一脸骄傲地说道。
季南荷原本正套着外袍呢,一听说这个,原本流畅的动作立马变得僵硬了起来。
原来这一切,真的不是梦,这次她躲到了天涯海角,却真的被他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