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瞌睡的要死的王锦独自返回了保安室内。
明天王守仁就回来了,王念雅为了她老爸的心脏着想,没再跟王锦回到公墓。
今天的游乐园之行可谓是圆满结束,虽然听说旁边的大摆锤出事死了个人,但总的来说,并没有影响到王锦爱看的精彩节目。
什么?你不爱看?难道你真的不喜欢一群穿着粉嫩的超短裙在台上跳辣舞的漂亮小姐姐吗?
王锦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放空思想。
人在路上还瞌睡的要死,现在一碰着床反而不想睡了。
王锦躺在床上愣愣的发呆,他不喜欢有事没事的时候去找朋友,第一是他喜欢独处,觉得与人交往非常浪费心力。第二是他觉得没事没非的找人家不太礼貌,难道别人都没有事情可干吗?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从始至终都没觉得自己的那些朋友有多重要。或者说,他连自己活没活着都不怎么在乎,怎么会在乎别人呢?
王锦的交友能力一点都不弱,反而凭借着自己无欲无求的态度,装疯卖傻的表现博得了身边所有人的好感。毕竟每个人都不喜欢比自己聪明的朋友,所以王锦日常的冒傻气行为在能博得他们的耻笑之时,顺带着也能满足他们的个人优越感。除此之外,王锦这个人做事非常讲规矩,非常有底线,所以跟他在一起交往,能让人觉得非常的靠谱。
所以说,王锦不缺朋友,更是能随便就重新找到朋友。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朋友。
他家里从小就穷,而他又非常懂事,所以从小就没向家里提过任何要求,也从来没奢望过能有什么惊喜。一般孩子,在初中那个年龄段都会叛逆,这是身体发育的正常阶段。
但王锦没有叛逆过,他初中的时候,只记得当年走读,早上五点睡醒准备去学校的他,每次都能看见同样从房间里走出来准备去干活的父母。而晚上十点半到放学回家后,父母还大概率没有从厂里回来。
如果王锦的家庭仅仅只是如此,应该还轮不到他患上精神疾病。
但高二那年,王锦家的厂子因为查环保倒闭,家里新贷款盖的仓库也因为非法用地强制拆除。就连父母承包的那四十亩地,也被人用关系从手中强取豪夺。还记得当年看见那黑压压的上百人队伍的执法人员,王锦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一丝的安全感。
父母四十多年的奋斗一朝毁于一旦,王锦刚一只脚踏入了富贵圈里,就被人直接踹了出来。
如果王锦的父母一直都是懒惰摆烂的人那穷一辈子也就罢了,毕竟那是活该。但奋斗了一辈子的人突然承受这样的打击,那才叫痛苦。
父母痛苦,王锦也委屈。早年家里为了厂子和地皮年年贷款,年年发愁,连带着王锦从小到大就担惊受怕,生怕一睁眼家就没了。小孩子当时哪有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况且所有的精神疾病都是从小埋下的种子,长大了才会生根结果。
王锦的家里穷,人也从小懂事,所以所有的心里压力从来都没向父母袒露过,害怕他们担心,甚至从小就懂得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一副开心乐观的样子,那情绪积攒的有多牛逼,就可想而知了。
就像中医一直劝导:人心里有委屈就要发泄,如果当时不发泄出来,那么就会一直憋在心里,要么身体出毛病,要么精神出毛病。
王锦的身体素质一向都不错,所以他精神出了毛病。
他开始漠视感情,开始漠视利益,开始漠视物质,甚至开始漠视生命。
就比如所谓的朋友,对他而言都是比较熟的人而已。
就连王念雅也一样。
王锦起身出门,来到了保安室外的房檐下,躺在房檐下摆放着的躺椅的上,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
凌晨四点,天依旧漆黑。整个山腰上只有安保室门口的一盏明灯,几座山头上也只有王锦一个人。
王锦躺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黑暗,淡淡的烟雾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如果现在他刚十几岁的话,说不得现在已经就着凄凉的环境强行伤感了。
但现在他二十多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躺椅上,也只觉得有点清净罢了。
就像他清净无比的内心一样。
淡淡的烟雾在灯光的照耀下缓缓地飘散,天边的乌云却缓缓地凝聚了起来。
夜风吹拂,越来越喧嚣,也越来越清冷。吹在人身上,都能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冷意。
九月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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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无比。
“莎莎莎莎。”
清凉的小雨打在树叶上,发出莎莎的声响,一股土腥味伴随着小雨的落下而升起。
在城市里基本上闻不到这种味道,所以白礼现在在农村。
新挖的墓穴被雨水打湿,连带着车上的棺材,也在雨水的打击下发出砰砰的声响。
墓穴的周围站着一个个身穿黑衣打着黑伞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仔细算下来竟然还不少,足足有两百多个。
唐静瑜打着黑伞站在白礼身边,白礼自己没打伞,是悦悦为他撑着伞。
“吉时已到,入土送行!”
一道如同公鸭子叫唤一般的声音响起,五名身穿黑衣的彪形大汉龙腾虎跃的跳上货车,拿着人手臂那么粗的绳子和棍子在棺材上缠绕了起来。
“一二三,起!”
在一个老人的指挥下,车上的棺材被众人齐力抬起,车下站着的另外五名彪形大汉赶忙上去接着。
“好好好,慢点慢点!”
在老人的指挥下,棺材被成功的抬到了新挖出来的墓穴内。
白礼拿着两个铁铲走了过来,递给了唐静瑜一个,示意她跟上自己。
唐静瑜懵逼的看着手里的铁铲,没搞懂自己表哥是什么意思。
不过唐静瑜也不是蠢笨的人,虽然不知道表哥是怎么想的,但跟着他的意思走准没错。
唐静瑜拿着铁铲跟在白礼的身后,白礼用铲子铲了一铲土泼盖在了棺材上,唐静瑜有学有样的也铲了一铲土泼盖在了棺材上。
两铲土下去毫不起眼,但周围的十名拉棺材的大汉已经欺身上前,拿着铲子开始快速的填埋着墓穴。
唐静瑜懵逼的看着眼前的景象,第一次参加白事,她还不了解具体过程和缘由。
她也注意不到周围两百多人看她时那崇敬的目光。
白礼带着唐静瑜退了几步,有五个人已经上前开始在早已设立好的墓碑前烧纸人纸马纸轿子。
“白將黄氏女 雪之墓。”墓碑崭新大气,上面除了六个大大的主体字之外,下面还刻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家主 白禮
妹 唐靜瑜
姊 張悅
兄 孫強.....”
看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唐静瑜突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墓碑下面较小的名字,人不会都在这里站着呢吧?
不过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唐静瑜按耐下自己的好奇心,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伴随着雨势的加大,墓穴也被成功的填埋完毕。
烧着的纸人纸马纸钱在雨幕中居然也能燃的熊熊烈烈,火星子夹杂着纸灰在雨幕中升腾直上,看起来神奇无比。
灼热的火光散发着柔和的温暖烘烤在唐静瑜的身上,让她感觉这雨也没那么冷了。
在白礼将祭拜用的烧鸡美酒和水果摆到了坟前后,整个过程基本上完结,众人将手中的黑伞放下,跟随着白礼的动作,齐齐的向着新墓鞠了个躬。
“一路走好!”
白礼站起身子,端过来一叠被倒满酒水的碗,将其递到了唐静瑜的手里。
唐静瑜茫然地跟着老哥的指挥,将碗中的酒在墓碑的前面挥洒了出去,同时嘴里也喃喃道:“一路走好!”
似乎是棺木中的人儿听到了众人的祝福,纸货燃烧的火焰更加的浓烈,那股精神的劲头似乎透过火焰都能被传递过来。
雨更大了,火焰却一点都没熄灭。
就像众人心中那股攥在一起的心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