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原看了一眼地上欧阳东漓的尸体,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坐下,对洛伊凡说道:
“小洛洛,他让人给你下毒,我替你报仇了。”
穆清看见乐游原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坐下了,心知他可能快支撑不住了,连忙跑到他身边,给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使伤口不再汩汩往外冒血。穆清便执起乐游原的手腕,自行给他搭起脉来。
“你怎么样?肩膀的伤?”洛伊凡看着乐游原肩膀被欧阳东漓刺穿的伤口,染红了他半边衣物,也快步上前查看。
“没事,穆清已经在帮我止血了。”乐游原回道。
“那现在闲着也是没事,你便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我在找的那个人?”洛伊凡见叶安逃遁,欧阳东漓已死,华凌云庭之事已了,众人此时只需等待碧落山庄的接应,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便开口询问起乐游原的身份。
“小洛洛,我恐怕没法,咳咳……没法告诉你了。对不起啊……哇……”乐游原话没说完,一口鲜血吐出,双手试图拢紧衣袍,却是徒然,没有抓到那件因为对战欧阳东漓,早已不知扔到何处的斗篷,缓缓侧倒在地。
乐游原在杀死欧阳东漓之后,就发现体内的寒毒隐隐有了发作的迹象,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看来碧落山庄二庄主说的没错,强行使用内力果然会加速寒毒发作,看来自己是没法亲口告诉洛伊凡自己的身份了。不过,好在自己护住了他们……
“乐游原,你怎么了?”洛伊凡忙上前扶起他询问,却是没得到回答,乐游原已然昏死过去。
洛伊凡刚扶起乐游原,便察觉到他的身体冰凉的不似活人,开口询问穆清:“他这是,寒毒发作了?”
“不仅仅是发作那么简单。他之前使用银针刺穴,强行调动内力,如今丹田亏空,若不是我刚刚给他服用了溯命丹,药力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此时他便已是一具尸体了。”穆清回道。
“如何才能救他?溯命丹?便是他的那个救命药吧,既然有用,你尽管给他服用。我碧落山庄二庄主一定可以炼制出冰魄的解药,撑到山庄就没事了。”洛伊凡听道溯命丹可以护住乐游原心脉,忙喊穆清给乐游原服药。
“我才疏学浅,实在是救不了他。冰魄本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他如今又强行动用内力,毒素随着内力游走全身,剩下的一颗溯命丹也只能勉强护他三日性命,或许这次是真的逃不过了。”穆清深感无力。
穆清刚刚去探乐游原的脉,一时慌乱之下,竟没能摸到他的脉搏。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轻微的呼吸带着丝丝寒气呼在穆清手指上,才让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还活着……
“怎么会这样?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解药?对了,我们现在赶紧动身,去找二庄主,他一定会有办法救乐游原。”洛伊凡听见穆清说的话,又见他去探乐游原的鼻息,心下慌乱。接过刘自季递过来的那件斗篷,给乐游原穿上,紧紧搂着,试图让他暖和一些:或许与之前一样,他暖和起来便好了……
流金在听到洛伊凡说要去碧落山庄找二家主救治乐游原之时,便已让隐一去将早前他们入华凌云庭时,乘坐的那辆外表豪华无比,内里舒适异常的马车牵了过来。
“洛少侠,还请带我们阁主速去找二庄主救命!”流金上前施礼道。
“多谢!流金,你们就暂且在这华凌云庭休整,碧落山庄的人很快会到,你们到时再和他们一起回碧落山庄吧。我和穆清带乐游原先行一步,去找二庄主救治。”洛伊凡对流金说道。
“请洛少侠务必照顾好我们阁主,我们休整好后,便随碧落山庄的众位大侠前去。洛少侠,请!”流金见乐游原三人已经上了马车,侧身让开路,对洛伊凡说道。
车厢里很安静,穆清和乐游原都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凝重的看着躺着毫无知觉的乐游原。
“穆清,你和乐游原认识很久了吧。你给我说说他以前的事吧。”感觉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洛伊凡找了个话题,开口道。
“他的过去,我不清楚。我是在八年前被师父收入门下,许是师父年纪大了想找个弟子继承他的衣钵,也许是师父只是为了找个人去照顾乐游原,便收下了我,带回了奇药谷。毕竟,若是论起学医的天赋,我远不及乐游原。”穆清谈起往事,有些怅然。
愣了愣,似是在回想当年发生的事,过了一会,穆清继续说道: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受寒毒所苦。十二三岁的一个孩子,许是长期受毒素侵害,一点没有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他全身冰凉,拢紧被子,蜷缩着身体缩在床内侧,任寒毒在体内肆虐,他却是咬紧牙关,没有喊一声疼,只努力的想要活下去。”穆清回忆道。
“他每次寒毒发作,都是那般痛苦吗?”
“不是,而是随着时间推移,他每次寒毒发作就越发痛苦。但他每次毒发之后,都是更加努力的修习那不知从何得来的一套内功心法,每每整夜不眠不休。我问过他,这么辛苦的活着,甚至不知道哪天就撑不下去了,为何还要这般勉强自己去坚持修习武功。他告诉我,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没有能力就没有办法完成,所以他一定要尽一切可能让自己强大起来,否则活着便失去了意义。其实,他在奇药谷里过的挺无趣的,不是毒发,就是练功。直到几个月前,师父炼制出溯命丹,他才提出要出谷,去做他说的很重要的事。师父一开始没有同意。他对师父说:“谷主,我不是医者,不能如你一般,将性命看的高于一切。在我心中,有些事、有些人,是我虽百死也无悔去做、去护的。”师父听他如此说,虽仍是不认可他出谷的做法,可是人各有志,最后也只能同意并安排我随他出了谷。”
“那出了谷之后,你们做了什么?”洛伊凡问。
“刚出谷,他便带着我去了慕云阁,我那是第一次知道,他竟然是慕云阁的阁主。他掌控着整个江湖的隐秘,却查不到自己想要的。直到一个消息莫名其妙出现在慕云阁内,他便急急带着我前往祁原镇。”穆清答道。
“什么消息?我早知道他去祁原镇的目的不单纯,他去祁原镇到底是为了什么?”
“具体是为了什么,你等他醒来,亲自问他吧。洛少侠,他既然瞒着你,我也不好多说。你只要清楚,他对你绝无恶意便好。”穆清不愿多说。
洛伊凡思绪却是已经乱了:乐游原去祁原庄的目的是什么?他既然是带着目的前去祁原庄,那自己与他的相遇,是否也是他算计的一环?作为慕云阁阁主,他岂会不知自己碧落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在祁原庄行事很方便,他难道是利用自己的身份,让自己替他做事?……
“吁……”驾车小厮“ 吁”的一声,勒停了马车,惊动了车内陷入沉默的二人。
“出了什么事?”洛伊凡忙扶住因为急刹,差点从小床上翻下来的乐游原,有些不悦的喝问道。
“回少庄主,是碧落山庄前来支援的同门。”小厮回话。
“小凡,你们出来了?传回的消息称,你们拿到了炙菩提,回程路上会有人抢夺,让我们派人支援。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亲自带着弟子前来接应你们了。乐公子人呢?”纪雪蓉为了自己儿子也是操碎了心,也还没忘了问一句乐游原。
“娘,他在车内,受了伤,寒毒也发作了,不是很好。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要抓紧时间带他去找李叔叔。”洛伊凡回答了纪雪蓉的问题,顿了顿,继续说道:
“刘师兄他们在华凌云庭都受了伤,还有乐游原慕云阁的几个手下,我让他们留在华凌云庭休整。娘,你们去接上他们后,再与他们一起回庄吧。”
“乐公子受伤了,很严重吗?我去看看他。”纪雪蓉对洛伊凡说道,想起儿子说的刘自季等人还在华凌云庭等待接应,又转头吩咐弟子:“你们随师兄王青前去华凌云庭接应你们大师兄,我与小凡先回碧落山庄。”
众弟子领命而去。
车内,乐游原仍在昏迷,对刚刚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娘,你看,从他强行使用内力破了万花千树阵,杀死了欧阳东漓之后,便寒毒发作昏迷了,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的。”洛伊凡简单说了一下乐游原的情况。
“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纪雪蓉一脸心疼的盯着乐游原看了一会,轻轻撩了一下搭在乐游原脸上的碎发,继续说道:“二庄主都和我说过了,那绝影神针可以暂时让他恢复内力御敌,只是短暂恢复实力的代价,便是加速冰魄毒发。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赶回山庄,请二庄主炼制出冰魄的解药,替他先解毒。儿子,那个炙菩提呢?这一路必不会安宁,事关性命,可千万不能有失。”
“娘亲跟我们一起回碧落山庄,是为了应对歹人来抢夺炙菩提吗?”
“那不然呢?你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乐游原,再加上一个不会武功的医者,你以为,凭你的能力,你能护住他们,护住炙菩提?下次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看清自身的实力!”纪雪蓉逮着洛伊凡一顿训。
“哦,娘,我知道错了……”
车厢内母子二人正说着话,马车又被拦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洛伊凡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是,是有好些人,都拿着武器,拦在我们的马车前……”赶车的小厮结结巴巴的说道。
洛伊凡也不待他说完,自行掀开车帘查看,只见马车正前方站着七八个或拿着刀,或执着剑的武林人士。
“不知诸位好汉,为何拦我碧落山庄的马车?”洛伊凡故意说出碧落山庄的名号,意图吓退来人。
“洛少庄主,我们前来拦车,岂能不知拦的是谁?我等也不想与碧落山庄为敌,实在是那个炙菩提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所以,还请洛少庄主交出炙菩提,自行离去,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为首之人说道。
“炙菩提不可能给你们!若是你们有本事,自信能赢过我手中的这柄剑,尽管来夺。”洛伊凡见事不能善了,拔出孤鸿,剑指众人。
“傻小子,你内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去车里待着,护好乐游原啊。外面这几个人,交给你娘我吧。快,进去。”纪雪蓉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这……大哥,碧落山庄的庄主夫人纪雪蓉为何会在马车里?”一个拦路的小弟见纪雪蓉从车厢里走出来,后退了好几步,问他们领头之人。
“我们几人恐怕不是纪雪蓉对手,老大,要不我们还是撤吧。”另一个小弟说道。
“怕什么,她就一个人,怎会是我们这些人的对手!”一个举着长刀,续着山羊胡子的小弟说道。
“都给我闭嘴!雇主给了那么多佣金,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拿下炙菩提,都给我上!”为首之人吼道。
“既然你们执意与我碧落山庄为敌,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纪雪蓉说完,拔出腰间佩剑,向着为首之人冲去。
为首那人自知不是纪雪蓉对手,忙飞身后退,避开了纪雪蓉的一击,可是他的小弟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见纪雪蓉一脚便踹飞了最前方的那个山羊胡子,被踹飞的那人撞在路边的岩石上,惨叫一声,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你们还要再来吗?他就是你们的下场!”纪雪蓉指着地上躺着的那人说道。
余下的几个人,看见地上那人口吐鲜血,人世不知的惨样,本就没有一人再敢上前与纪雪蓉对峙。再听到她说的话,纷纷丢下受伤的同伴,四散奔逃。
为首之人见自己的同伴都逃了,虽是不愿放弃炙菩提,然仅凭他自己,绝无胜算,只能放弃。
纪雪蓉也无意与之纠缠,见他没有再动手的打算,便坐上马车,也没进车厢,就和小厮一左一右的驾着马车,快速向碧落山庄赶去。
许是原本那些想打炙菩提主意的人,得到纪雪蓉也在车上的消息,后面的路程除了几个不开眼的小喽啰上来送死以外,倒是没再遇到高手。
只有在途中,穆清给乐游原施针逼毒的时候出了个小插曲。穆清的银针刚一扎下,寒毒便开始反噬,乐游原于昏睡之中又呛出一口血,毒素已经开始入侵他的肺腑,穆清急忙取出最后一颗溯命丹,给他服下,情况才稍许稳定下来。只是经过几番折腾,乐游原的状态越发不好了,脸色已不能用惨白形容,而是散发着一种人之将死的灰败之色。
洛伊凡见此情形,也顾不上乐游原舒适不舒适了,命令小厮加快车速,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能再停车,直接回碧落山庄。终于,原本需要三日的路程,愣是在几人不眠不休的努力下,在第二日的中午时分就看到了碧落山庄的巨大山门。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碧落山庄的山门前,守卫见是自家庄主夫人和少庄主回庄,自是不会阻拦。
那辆豪华的马车便一步未停的直接驶入了二庄主的院落药庐。
洛伊凡上前敲门,在二庄主打开门的一瞬间,几人便合力连人带床抬着乐游原进了药庐,待将乐游原安置在李楠奕替人看病的床榻之上后,几人便纷纷后退,将位置让给李楠奕替他看病。
距离上次乐游原离开,也不过过了短短十来天,二庄主李楠奕看着床榻上一脸死气的乐游原,不由有些唏嘘。收拾好心情,李楠奕上前替乐游原把脉。
“他如何会这样?上次我给他看过,虽说中了冰魄之毒,但他的毒压制的不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短短十几天就会严重到如此地步,况且他还有奇药谷那神奇的药丸保命,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这贯穿他肩膀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李楠奕很是好奇,也很是着急。因为他刚刚替乐游原把脉,发现他的脉象很乱,气血逆行,冰魄之毒猛烈冲击着他的心脉,随时可能毒发,多亏一路上有人帮他施针逼毒,引导气血运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