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国,这地方的景色没有庆春国好。
要说在四大国中,凛冬国算是最不起眼的国家了。
风景比不上庆春国,地域赶不上祝秋国,商贸不如迎夏国。
但是凛冬国依旧是四大国之一,因为他综合了其他三国的特点。
当然……风景除外。
说是叫凛冬国,其实只是因为这里所处的地域冬季要比别的国家长一些,倒也不是常年冰雪封冻的模样。
只不过这里确实没什么风景可言,但是偏偏凛冬国人对于美景的评判异于常人。
春林城将后面那一片拥有妖族的森林当成风景就已经足够让人无语了——樊易天本来是这么想的。
凛冬国就更过分了——他们彰显出的风景是一片废弃的城区,取名叫昔日余辉。
这个所谓的“景点”就矗立在凛冬国的御雪城外。
依照当地人所说,这个地方原本就是一座小村庄,原本的凛冬国被大雪包裹,那个时候正好有一位皇室到这里来寻访,碰巧遇上了雪崩。
大雪带着毁灭之势袭来,村庄里的人们没有想着逃命,而是用尽方法将那位皇室送出了雪崩的范围,最终村庄的半数村民都死在了雪崩中。
而那位皇室正是当时的凛冬国皇帝,他在回到皇都后,为了铭记和感谢这群勇敢而忠诚的村民,树立起了足以抵御雪崩的坚实而高大的城墙,将这座本无名的小村庄中剩余的村民搬迁到旁边的城池中,命名为御雪城。
而那个小村庄也被命名,成为一个景点,永远矗立在御雪城外。
这就是御雪城和昔日余辉名字的由来,是个有些俗套而低能的儿童故事。
但是御雪城的大部分本地人,提到这个城名字的由来,都是一脸的骄傲,好像当初死在雪崩中的是他们的先祖。
樊易天也没接茬,这毕竟是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自己也没必要对他们评头论足——反正自己也没那个资格。
凛冬国的面积不大,一共只有四十多座城池,但是他们的地势很好,首都被拱卫在城池的最中心。
而且凛冬国的整体地势就是易守难攻,背靠着漆黑之地——那里是其他三个大国避之不及的魔宗的地盘。
在凛冬国待了这么一段时间,樊易天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凛冬国人并不像其他三个大国一样,对于魔宗那般深恶痛绝——有些奇怪,明明魔宗并没有侵犯那些地方,但是那三国的大部分人都好像和魔宗有着血海深仇,提到魔宗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
就像是华夏那个世界中,浩劫前的狼与牧民一般。
外人看来,狼是恐怖的生物,阴狠狡诈,是食人的凶兽。
但是在大部分牧民眼中,狼是草原的一种生灵,是所有生灵的其中一环,有的时候狼还不如人恐怖。
可能……只有彼此生活在一起的双方才更加了解彼此吧,就像是魔宗和凛冬国人一般。
他们口中提起魔宗,就好像是正常的说起另一个人。
只是偶尔询问到魔宗的坏处,他们大都会摆摆手。
“只不过是修炼理念不同罢了,都是群调皮的孩子,没必要对他们怀着那么大的恶意。”
“魔宗啊?没你们想象中那么坏,他们还时常会来和我们贸易些东西,其实也都是正常人而已。”
一路走来,樊易天得到的都是这样的回答。
他们说起魔宗,就像是说起自己家调皮的孩子,没有丝毫恨意,有的只是那种调笑的意味。
“您说魔宗啊?”
茶馆小二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樊易天,半晌,眼中露出一抹了然:“您是从外地来的吧?”
樊易天老实的点了点头。
“嗨,魔宗那帮人其实没你们想的那么坏,我们也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宗门叫什么名字,他们自己都称自己为魔宗,所以我们也跟着这么叫,其实那帮人是挺好的。”
小二转过头,指着下面欢歌载舞的人群:“喏,您看,那几个就是魔宗的,上面跳的最好的那个也是魔宗的。”
樊易天偏过头看了一眼。
下面的人群围着中间的高台。
高台上,一群舞女身影交错,凤歌鸾舞。
那群人中,樊易天一眼就认出哪个是魔宗的人。
最中间的那个女子,白发如瀑,嘴角的笑意被薄纱似掩非掩的遮盖住,耀如春华。
下面的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正高声叫喊起哄的俊男靓女,想必也是魔宗的弟子。
“那姑娘一个单字叫翎,下面那几位也是魔宗的人,他们时常会来我们这边溜达玩耍,翎姑娘大多数时候都会来这里跳上几回。”
店小二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弄得好些老主顾现在来,都要先问好翎姑娘到底会不会来,不过翎姑娘倒也为小店吸引了许多新客,所以您大可不必对魔宗有那般大的意见……”
“我对魔宗没什么意见,我只是个旅者。”
樊易天摆了摆手:“我在旅行,打算将下一站定在魔宗那边。”
店小二的眼神突然有些奇怪:“您要旅游?”
“嗯。”
樊易天点点头,看着店小二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不是我说……要旅行,怎么可能来凛冬国呢?”
小二挠了挠头:“虽然有些自降心气,但是凛冬国和魔宗的风景确实是几个大国中最差的了。”
“呵呵……”
樊易天没想到小二会这么说,他轻笑一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旅行不一定要为了风景,更是为了见识,为了旅途中见识的人和事,从而理解更多自己想要理解的东西,你看,这次旅行,虽然没有看到什么风景,但是改观了魔宗在我心中的印象,这就足够了。”
“旅行重在自己开心,而非景色所致,心中有景,何处都是风景。”
茶杯掩住嘴角,樊易天淡淡道。
嘴角微弱而快速的颤动着。
自己竟然也有一天能给别人讲哲理了。
樊易天莫名想笑。
“您说的在理。”
小二听的不算太明白,但是也点了点头。
“兄弟说的有道理。”
邻桌那人咧嘴笑了笑,对着樊易天举了举杯:“兄弟活得很通透啊。”
“人活这一辈子,要是总纠结在这点子小事情上,那就没意思了。”
樊易天轻笑一声,举起杯子示意了一下。
那人笑着应了两声,也没再应声。
不过是途中遇到了自己认同的观点,没必要因为这个就攀上一段关系。
能到二楼这种僻静之地来独自品茶的人,少有那种平民百姓,也少有亲朋酒客,二楼提供的是僻静之地,是能独自品茶之处。
“诶呦,翎姑娘这是要走了?”
店小二抽空朝着楼下看了一眼,有些惊奇的挑了挑眉:“今个怎么走的这般早?”
估计确实比往常走的早,樊易天坐在这里都能听到下面的人们喊那个翎姑娘。
“翎姑娘!再跳一段吧!”
“天色还早着呢!”
翎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我们有些东西要买,而且要来这里拜访一个朋友,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麻烦各位谅解。”
翎的声音轻柔,抚平了台下众人有些躁动的情绪。
那些人也就只是起个哄,倒也没有非要翎留下的意思。
翎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带着几个同门消失在门外。
“嚯……翎姑娘一走,感觉屋内都冷清了些。”
那围栏就在樊易天旁边,店小二也站在这边。
他靠在围栏上,看着翎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样?这一次来旅行,是不是感觉收获不小?”
樊易天轻笑一声:“确实,魔宗和我想象中有很大的不同,倒是一群潇洒的人。”
被外界那般误解也不曾辩解,反而在这个环境并不算好的国家过的肆意而欢快。
心态倒是不错。
樊易天回头看了看那些人的背影。
自己这个位置很好,在这里能看到窗外的街景,也能清楚的看到楼下的舞台。
这里只有他们,哪怕外面对他们那样避之不及,他们一样活的开心。
那几个人还没走远,樊易天皱了皱眉。
一个人被人厌恶,一定是有原因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修炼理念不同,应该不会这样……或者说,魔宗的修炼理念和正统的修炼理念大相径庭。
甚至有很多冲突。
也许是因为他生在了华夏的那个时代,所以理解不了这些因为理念不同就做到这种地步的人。
……嗯,也不是完全理解不了。
以前的那个世界也不是没有这些事情发生。
樊易天揉了揉眉心,站起身:“差不多了,钱扔在这里了。”
“欸,好嘞,您慢走。”
店小二满脸欢笑的将樊易天送出门。
这样的大客户谁不喜欢。
而且还不像那几个国家的人一样对魔宗有着刻板印象。
小二笑呵呵的看着樊易天走远了。
在这里还能看到那几个魔宗人的背影。
对樊易天的眼力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一共七个人,那个叫翎的女人走在最中间。
樊易天在很远的地方跟着他们。
他只是有些好奇,这些人到底要去做些什么。
那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一个拐角,樊易天停下了。
他的念力感知到那群魔宗的人也停了下来。
不应该……自己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自己虽然没有隐藏身形,但是离得很远,他们应该是感知不到的。
那就说明,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樊易天少有偷听人说话的时候。
鬼气缠绕在周身,樊易天的身形逐渐淡去。
那就不偷听,他光明正大的听。
鬼的方便之处很多,这只是其中一项,但是以前他很少用。
他走进巷子里。
那几个人就站在那里,时不时的看看巷子外面,似乎是在等着谁。
等谁需要到这种不见光的地方来等?樊易天挑挑眉头。
“我说翎……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等着吗?总感觉这样偷偷摸摸的,不像什么好人……”
站在右边的那个高大的白发男人抱起胳膊,看向站在最中间的翎。
“有什么,我们做事干嘛要管别人怎么想?”翎轻笑一声:“他们说什么是什么,难道咱们还真的屠城屠村?”
“我……好吧好吧……”
男人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翎也就是开个玩笑,但是结合他们的处境,听起来就很怪异。
“霍夜,不用想那么多。”
翎笑了笑:“再说了,你觉得我们讨论的这件事情在外面讨论合适吗?这事要是因为我们被传遍街头巷尾,那些人该怎么正常生活?”
“额……也是哈。”
霍夜挠了挠头,抱起胳膊:“那人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呢……应该早就到了。”
翎皱了皱眉:“说起来……刚才在茶馆,你们有察觉到有人一直盯着咱们几个吗?”
霍夜挑起眉头:“啊?盯着咱几个不是正常吗?”
“对啊。”
一旁的红发女人点了点头:“我们几个喊的声音最大。”
“不是那个意思。”
翎皱了皱眉,摇摇头。
那道目光不一样。
那是不含任何人性的目光,哪怕只是盯着她,都让她浑身发冷。
“翎对于视线这种东西很敏感……凛冬国并不拒绝其他国人的进入,所以以后在城池中……还是低调一些吧。”
站在霍夜旁边的那个男人摩挲着下巴,轻声道:“保不准是对魔宗有偏见之人。”
不对……
翎皱着眉头。
对魔宗有偏见的人眼中应该含有的是明晃晃的厌恶和仇恨,外界对那些人的洗脑很彻底。
而不是那种似乎凌驾于一切之上,不含一丝人性的眼神。
就好像什么东西都不在他眼中,哪怕是生命。
翎是在扭过身子的时候对上那双眼眸的。
那个白发男人坐在围栏边,金色的竖瞳盯着这边,又好像没看这边。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金色竖瞳的种族吗……
还有那种就像是死人一样毫无生机的皮肤。
翎深吸一口气。
还是别想了……
只不过因为,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神罢了。
“我被察觉到了吗……也对,她是舞女,肯定能看到我。”
樊易天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的墙上,盯着这几个人。
“还不来……迦夜,你去看看。”
翎偏了偏脑袋。
“让霍夜去吧。”
“嘿!”
霍夜一瞪眼睛:“你我都是夜字辈,凭什么你使唤我,我不去!”
站在霍夜旁边的迦夜笑了笑:“因为你打不过我。”
霍夜没话说了。
妈的……
霍夜嘴里嘟囔着,朝着小巷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