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冲出去的一瞬间,立刻就有人弯腰吐了出来。
战场已经拉远了,满地的残肢断臂,尸体内脏,还有粘稠暗沉的血液。
空气甚至都粘腻的让人恶心。
沈天讳也面色一僵。
但是他好歹还是见识过生死的,对于这些事情还算……勉强可以接受。
路永铎的状态要比他差一点,但是也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营救伤员!”
郑沪祥喊着:“将伤员转移到后方!其余人!去找找趁手的武器,我们几个先行进入战场。”
郑沪祥现在也很紧张,异常的紧张。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原本他一直是留守在永宁壁内的。
感受着自己的双腿都在不停的打颤,郑沪祥深吸一口气,提了提手中的枪,朝着前面的战场快速冲去。
惨叫声时刻刺激着他的神经。
在郑沪祥的眼里,他现在不是在走向胜利和活命。
而是在走向死亡。
我从避难所里走出来……对吗?
这种情况,有胜利的希望吗?
我的选择是正确还是错误……
我如果死了,我……
“喂!”
旁边那人拍了他一把,郑沪祥一个哆嗦,差点摔倒在地上。
“小心点。”
刘正兴收回手:“前面就是战场了,拿好枪,你是打算冲进去吗?”
郑沪祥深吸一口气,猛然浓烈起来的血腥味让他心脏发颤。
那种惨叫声直穿耳膜。
原来……这些人也是会惨叫的。
郑沪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端起枪,紧张的瞄准着前方。
“别紧张。”
沈天讳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把被血液浸染的横刀。
那横刀上沾染的血液已然斑驳,散发着惨烈的气息。
路永铎跟在后面,脸色有些苍白,他提着一柄长枪,看着前方的战况。
“你们寻找有利位置,我们先上!”
沈天讳深吸一口气,举起长剑:“杀啊——!”
吼叫是能壮胆的。
身后众人皆是举起武器,嚎叫着冲了出去。
那只是一群百姓,他们中最高修为也不过就是灭煞境。
“操!哪来的人?”
邵时迁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架起,朝着后方冲去。
邵时迁有些懵的转头看向这个正在架着自己的人。
满目恐惧与恶心——一眼就看出不是军人。
“你不是军人?”
邵时迁皱起眉头。
“是!我叫周毅!”
周毅架着邵时迁朝后面跑,却被邵时迁推开。
“你们出来干什么!”
邵时迁瞪着眼睛。
妈的,他们护着这群人还来不及,他们跑出来做什么?
“现在我们出来帮忙,大家还有活命的希望。”
周毅也瞪着眼睛:“我们也能帮忙,我们也有修为在身。”
自己也四十多岁了,还能让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压住?
“胡闹!”
邵时迁瞪圆了眼睛,呵斥了一句,长剑出现在手中:“保护百姓!”
“你们这种修为能帮上什么忙?一个余波你都没了!”
邵时迁呵斥着,提着长剑向前杀去。
有不少人已经冲进了战场。
顷刻间,死伤瞬间增大。
好多人几乎是瞬间就死在敌人的刀下。
“这些人哪来的!”
归海迟生眉头一皱,看向旁边的樊凝雪。
樊凝雪也不知道,她死死的皱着眉:“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反攻的机会,就趁现在!”
她提着横刀冲了出去,在敌阵中如同一道闪电,横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蔚蓝色的灵气从手中轰出,将面前的敌人撕成两半,樊凝雪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天讳?”
沈天讳正和对面的敌人僵持着,下一秒,自己对面这人被一刀斩首,他回头望去,眉头一挑。
这人是……老樊的妹妹吧?
“你们不应该待在避难所里吗?”
樊凝雪低声喝道。
“待在避难所里,大家都得死。”
沈天讳四处环顾着:“现在正是个反攻的机会。”
“反攻个屁!”
樊凝雪拧着眉头:“你们能帮上什么忙?立刻回避难所!”
“别小瞧我们。”
沈天讳低声反驳着,盯着前面的敌人:“你们还能支撑多久?不如现在痛快点!拼这一把!”
樊凝雪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自己身处战局,难免脑热,细想想,沈天讳所说也有道理。
“自己小心。”
说完这一句,她的身影再次杀出,和敌人撞在一起。
……
樊易天松开手,男人的尸体被鬼气迅速包裹吞噬。
女人眯起眼睛,身形已经距离樊易天很远,她盯着樊易天脸上诡异的笑容,一动不动。
樊易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以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感情来讲,应该是不会笑的。
内心也没有想笑的感觉,但是嘴角就这样上扬起来。
面前的世界微微泛着猩红色,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女人。
女人盯着樊易天,手指翻动着。
樊易天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
狂风呼啸而来,然后和鬼气撞在一起。
那波动遍布了这片空间,女人避无可避,硬生生接下这波动带来的冲击力。
樊易天管都不管,直接用肉身硬抗,他瞬间出现在女人面前,一拳轰出。
云层轰然涌动,这一拳似乎引得天地震怒,狂风伴随着漆黑的鬼气轰击而来。
女人瞳孔放大,身形向右侧闪去。
右边的鬼气早已等待多时,从云层之中如同巨龙一般冲出,扑向女人的身体。
女人眼中闪过银灰色的光芒,如同早有预料般,向左闪避。
这就正好撞上樊易天的拳头。
“轰!”
云层被搅动轰开,在樊易天面前形成无数圆环。
女人的身影从天空之中坠落,重重的轰击在大地上。
“轰!”
大地碎裂开来,向着四周逐层塌陷。
幸亏没波及到永宁壁……自己下次还是稍微收着点力气,不然就把敌人朝着天上打吧。
虚无境的力量太过恐怖。
樊易天看了看自己的手。
灰色的手鼓动着狂暴的鬼气,呼啸着要将敌人吞噬。
一步踏出,樊易天瞬间出现在女人身边。
四肢断裂,银灰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坠落对于她来说伤害不高,但是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硬挨了那一拳,她属实吃不消。
四肢扭转至一个诡异的角度,如星光一般的银色光点从血液中蔓延出来。
樊易天眼中的猩红色猛然扩大。
强大的敌人。
撕碎,吞噬。
这是来自本能的欲望。
樊易天弯下腰,一把抓住女人的脑袋。
女人没法挣扎,眼睁睁看着眼前那大嘴张开,锋利的牙齿闪烁着死亡的光。
她挣扎着,但是四肢已经断裂。
就在牙齿触碰到脑袋的一瞬间,眼中猩红色倏然褪去,樊易天脑袋向后一仰,鬼气瞬间涌出,将女人整个包裹住。
肉体在鬼气中被磨碎,吞噬。
平时的鬼气都是直接将敌人整个吞噬,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鬼气呼啸着,就像是故意折磨敌人一样,一点点碾碎。
女人张开嘴,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
但是无济于事。
女人的身形最终还是消失在眼前。
樊易天后退一步,有些无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男孩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闪烁着。
那男孩转过头,脸颊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只剩下上半张脸还留有一些干净的地方。
他对着樊易天诡异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下一刻,他突兀的消失在原地。
樊易天咬着牙,伸手拍了拍脑袋。
眼前的一切都泛着微弱的猩红色。
“妈的……”
心中那股暴戾的欲望如同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的野兽,疯狂的撞击着那名为人性的牢笼。
他需要找点什么东西。
找点什么东西撕碎。
彻底的撕碎。
撕成碎片。
一点都不剩……
不管是敌人,还是战友……
不行……战友不行……
樊易天扬起手便是一道鬼气轰出,将面前大地整个劈开。
天空之上,再次传出空间波动。
樊易天却似乎久旱逢甘霖一样,猛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病态癫狂的兴奋和杀戮的暴戾。
下一秒,他一脚踏在地上,身形猛地冲上天际,最终消失在云端。
……
“嗯……”
一声嘶哑的闷哼。
感受着伤口上的剧痛终于减弱了些,钱思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靠在后面的废墟上。
全霍收回手,眉头紧皱:“还好吗?”
“死不了……”
钱思远甩了甩头,试图甩掉心中那股子狂躁。
那道狭长的伤口从胸膛开始,一直割开到肚子。
“幸好不算太深……”
全霍松了口气:“你他妈是防御高,不是带盾,别一个劲的往前冲。”
钱思远深吸一口气。
那种剧痛就像是攀附在骨头上,无法去除。
“果然还是好疼啊我操……”
钱思远不敢弯曲身子,因为那样会牵扯到伤口。
“怎么样了?”
司旭雪从前面滑过来,看着钱思远的伤口,眉头紧皱。
“老子死不了。”
钱思远脸色有些苍白的摇了摇头:“前面怎么样了?”
“目前来说……还算是能顶得住,战局有所转变。”司旭雪抬头看了一眼:“曲团长刚才帮了把手,但是现在又被敌人缠住……老全,你把远哥往后搬一点吧。”
“后面……”
全霍看了看后方:“一点掩体都没有啊……”
“远离战场最重要,他现在这样还要什么掩体?”
司旭雪说着,已经伸手去扶钱思远的胳膊。
“轰!”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三人脑袋一歪。
“这他妈怎么回事!”
全霍的耳朵发出一阵嗡鸣,他咬着牙,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曲无默被敌人砸进了地面里。
下一秒,一道泛着猩红色的雷霆从天际降下,轰然劈在半空中敌人的身上。
曲无默从废墟中爬出。
反应慢了……
曲无默眯起眼睛,手中沾染着血液的长剑闪烁着雷光,他扬手便是一道雷霆般的剑气轰出。
剑气轰出,周围的空气迅速扭曲。
曲无默紧随其后,身形隐藏在道道雷霆之中。
空中那人一时找不到曲无默的位置,只能先伸手挡住面前袭来的剑气。
但是曲无默就在那剑气旁边隐藏着。
“嗤!”
男人接住剑气的一瞬间,曲无默的长剑就从背后没入了男人胸口。
泛着淡灰色的血液沿着剑身迸溅出来,溅在曲无默嘴角。
他怒喝一声,将男人用力的挑起至上空。
“轰!”
雷霆再次轰下,划破天际。
男人身体焦黑,发出粘腻的,几乎包裹住鼻腔的诡异香味。
曲无默动作不停,手中长剑化作无数剑光,从四面八方落在男人身上。
双腿被截断,随后是双臂,男人几乎没有反应能力。
速度一直是曲无默最为自信的区域。
很显然,男人没法时时刻刻在速度上打败他。
敌人的尸体从天空坠落,曲无默立在半空之中,头顶两只有些虚幻的麟角闪烁着雷霆的光芒,连带着那浑身上下的鳞甲都闪烁起灼热的杀意。
他扬起剑,再用力劈下。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轰!”
地面崩裂的巨响将周围人的耳朵震的一阵嗡鸣,巨石崩散开来。
“小心!”
全霍压着钱思远和司旭雪的脑袋,三人一同低下头。
下一秒,巨石猛然砸在后面的废墟中。
破碎的砖瓦飞溅,连带着不知名的血肉和残肢,四处迸溅。
“咔!”
长枪抽打在巨石上,将石头击碎。
蒙嗅闻着被血腥味和恶臭裹挟的空气,眉头皱起。
长枪换到了左手,原本持着长枪的右臂多了一道狭长的伤痕。
长枪有些黯淡,被血液覆盖着。
当视线内的敌人都被狂暴的雷霆击碎,蒙这才松了一口气,长枪插进地里。
她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自己当初答应樊易天要来守着,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自己现在有点分不清了。
以前,她总感觉自己的选择是错误混着正确的。
正确于为自己争取了活下来的机会。
错误于……似乎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苦差事。
不过现在……倒是有了些许改观。
这些弱小的生灵,按照宇宙中的法则来说,应当是愚蠢的。
为了一个信念,为了那些在战争中没有什么价值的人民,拼上性命。
在宇宙当中,在四神族的理念中,这是愚蠢,毫无价值。
但是自己现在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这个弱小种族的实力不怎么样,但是感染别人的能力倒是强的很。
蒙擦掉脸上的血液。
手指拂过脸颊的瞬间,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笑。
这笑容……又是从何而来?
自己也被感染了……
啊……真是可怕的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