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认真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更改，也没有人能让他更改。
不管自己怎么劝都没用，樊易天还是抱着那个疯子一样的计划进了手术室。
宇文轩出现在壁外的战场之下，找到了那具虚无境域外生物的尸体。
虽然不知道老樊为什么要他来拿这具尸体……
谁知道呢，樊易天说的话肯定有他的作用。
……
樊易天要求的手术是，去除他全身的骨头。
哪怕把他全都剖开也无所谓。
对于人类来说这一定会死，但是对于鬼来说不一定。
他现在的身体构造很奇怪，那些器官什么的已经没了，只剩下骨头。
记住，是只剩下骨头。
没有人同意，但是这是樊易天硬要求的。
一通“利弊讲解”，没有人能反驳他。
因为华夏目前除了樊易天以外，最强的就是入道境。
不是每个人都是樊易天，入道境突破需要时间的。
去除全身的骨头，连着周围的肉一起。
然后让鬼气来填充修复——把他的里里外外都变成真正的鬼。
主刀医生满头大汗。
这可是国之大将。
自己要把他全身解剖开，剥除所有的骨头——他还是第一次进行这种离谱的手术。
不过人造神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很离谱了……自己的医学知识早就粉碎了。
剖开樊易天的身体就让不少人身体不适。
那体内只有漆黑的气息在游荡，甚至不似实体，血肉也是极其诡异的结构。
医生好费劲的辨认出骨头，深吸两口气之后，接过助手递过来的用具。
解剖樊易天并不容易，尽管他自己已经在控制着——因为担心鬼气伤到医生，他拒绝了麻药。
反正又不会死。
主要是麻药对他也没作用。
鬼气缓慢的修复着身体，医生就必须再把闭合的皮肉剖开。
“这逼真他妈是个疯子。”
宇文轩眉头紧皱，这般骂道。
宇文轩有好几次都想冲进去叫停手术，但是被周傲光拦住。
“他走的太快了……”周傲光同样面露不忍的看着这一切，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坏之分。”宇文轩摇了摇头。
换思路想想……樊易天本来就是个疯子。
从一开始就是。
没了骨头的支撑，樊易天的身体干瘪了下去。
医生将已经碎裂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拿出来。
“樊团长。”
医生举着双手，深吸一口气，说道。
“嗯？”猩红的眸子看向他。
“接下来是脑袋……”医生咽了咽口水。
“嗯。”樊易天闭上了眼睛。
樊易天的猜想是正确的。
就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他已经干瘪下去的双脚和双腿，迅速复原成原来的模样。
鬼气迅速地填充，复原。
那翻开的皮肉层，也被鬼气拉拽着，缓缓合在一起，最终看不出任何撕裂的痕迹。
屋内的阴冷气息更重了一些。
樊易天闭着眼睛
随后是身上，身上的皮肉也开始迅速愈合，漆黑的鬼气翻涌着，环绕之间，就已经看不见刚才的伤口了。
旁边的一个护士看着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忍不住伸出手指在樊易天的腿上摁了一下。
坚硬结实，丝毫没有那种填充的感觉。
宇文轩咽了咽口水，什么都没说出来。
和人类丝毫不同……这种感觉很冲击心灵。
医生呼吸急促，额头渗出的冷汗迅速地被旁边观察的护士擦去。
他终于将最后一块骨骼也拆下来了。
头颅的皮很薄，塌下去只有那小小的一层……不，并没有塌下去。
鬼气快速的缠绕而上，将整个脑袋都包裹住。
片刻之后，鬼气中传出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阴冷。
猩红的眸子透着鬼气睁开，直勾勾的盯着医生的眼睛。
医生举着双手后退两步。
鬼气散去，樊易天的身体就像是丝毫没有受过改变一般。
不……还差一点。
猩红的眸子转向手术室外。
宇文轩正站在那里，脚下摆放着那具尸体。
樊易天瞪大着眼睛，从病床上下来。
鬼气迅速缠绕而上，将身体覆盖。
再散开的时候，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件如同影离等鬼身上的那种漆黑的衣服。
“樊团长……”医生想要叫住樊易天。
樊易天没有停留，就像没做过手术一样，径直走向大门，将其推开，看向宇文轩脚下的那具尸体。
宇文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樊易天拽起尸体，漆黑的鬼气从身体各处涌出，迅速包裹住尸体。
“嗤！”
只听得让人牙酸的挤压声，鬼气散去。
尸体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樊易天在原地站了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老樊？”宇文轩伸出手，拍了拍樊易天的肩膀。
“嗯。”
有些低沉的声音，樊易天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他在回味人性。
身体变成了鬼，但是他的本性还是个人——也必须是个人。
因为鬼是没有责任感的，如果他真的连着内心都全部变成鬼的话……那个时候身体就不受他操控了。
这点从地身上就能看的出来，除了爱情，鬼族没别的责任感了。
这就是鬼的本性——并非贬义，本就是不同的种族。
随兴趣做事。
如果作为鬼的他，决定放弃守护华夏的话……
樊易天微微皱眉。
那还不如烟花策略了。
喜怒，善恶，快乐，对法律的遵守，各种责任感……这都属于人性的范畴。
去回忆那种感觉。
去回忆陆月凝等人。
去回忆那段日子。
空气中的阴冷感似乎稍微减轻了一点。
樊易天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小男孩模样的自己。
那个男孩浑身上下被血液浸透，没有一处不是暗红色——但是与上次不同的就是，男孩的脸上也开始沾染了血液。
他诡异的笑着，盯着樊易天的脸。
樊易天想伸手抓他的时候，他却又凭空消失了。
……
宇文轩和周傲光率先离开了。
回想起樊易天对那具尸体的处理方法，宇文轩脸色有些难看。
有点难以接受……老樊那是吃了吗？
不不不……应该不是，老樊怎么可能去吃尸体，不出意外就是吸收了对方的力量……对，就是这样。
宇文轩这么想着，回到了前线。
城内依旧在缓慢的清扫，每一条街角，每一处街道，每一处废墟，都被血液浸透，又或者是被尸体填满。
清扫，统计，清洗，消毒。
但是济市依旧被一股难以抹去的腥臭味填满，让人难以忍受。
一层浓厚的白雾从市内升起，那是消毒的那种气体，伴随着一股子消毒液的味道传开来。
……
战后统计。
人造神部队，在这一战中阵亡六千三百二十人。
现剩余两千五百人整。
修炼者协会损失更多，在此战中，共损失两万九千人有余。
因为有很多人连尸体都没找回来，更无从统计。
民间修炼者，猎灵者协会，损失不计其数。
军队的高阶修炼者共损失两千四百四十人。
五大战区在本次战争中，军人损失三十余万人。
除人造神部队及修炼者协会外，其余部队，尚未完毕伤亡统计——也就是说这个数字还会增长。
百姓损失为17名。
两个城市，共有17名百姓牺牲。
讽刺的是，这17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喝酒或者各种事情没起来床，从而没去避难所——封城之后，很多人不出家门，就养的了不少人每日以酒消愁的毛病。
这一战没有人欢呼。
周傲光站在废墟之上，有些茫然。
战争才开始了多长时间，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清理消毒，尸体的运送和火化以及各类的处理方案，然后排查各种隐患，就花了整整四天时间。
这四天没日没夜的干活，让不少军人累的直接躺在地上睡大觉。
任谁也遭不住，连打几天仗，本来累得要死，现在又跟着干活……
周傲光没过多久也靠在石板上睡着了。
等到周傲光睁开眼，整个济市内已经被一股子消毒气体的味道充满。
济市的原住民已经坐车输送至其他城市了。
虽然还有不少人不愿离开。
比如一些老人，在济市待了一辈子，突然就要被转移到别的城市去。
当然，做足了思想工作，最后还是把百姓们输送到各个城市当中了。
烈士军人的家属，或者像是人造神或者修炼者协会的家属，都被国家赡养起来。
总不能让他们在前线打仗还不放心。
……
樊易天正站在屋内，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那张纸。
楚梓的遗书，上面写着——留给樊易天。
打开遗书，上面就只有一句话。
“十条烟，十箱酒，我死了就烧过来，少一点我托梦回来揍你，你可得一直活下去，要不然烟抽没了就没人给我烧了。”
没别的了。
就这一行字，樊易天看了要有二十多分钟了。
“老樊？”周傲光皱着眉头，叫了他一声。
“嗯。”樊易天应声，半晌，又说道：“麻烦帮我准备点东西。”
“什么？”周傲光挑起眉头。
“十条烟，十箱啤酒，烟要这个。”樊易天淡淡道，扔过去一盒烟。
周傲光接过，眉头微挑：“嚯，好烟啊。”
“嗯。”
“我去差人准备。”周傲光说着，没问为什么，拿着那盒烟，转身离开。
樊易天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周傲光开口说要东西，下面的人动作岂止是快。
烟有指定，而且也不差，所以就是规规矩矩的十条。
那啤酒，买的全都是价格贵的酒，而且总共买来二十箱。
二十箱倒也行，在周傲光有些无奈的表情中，樊易天伸手接下。
“到最后也没找到一个真命天子？”
楚梓是个奇女子，一生随兴而活，很少被束缚。
除了这个国家，没有人能束缚她。
十条烟，樊易天自己拆开一盒，抽出一根叼进嘴里：“一换一。”
自己的那根劣质烟就那么被塞进楚梓的那盒烟里。
大火蔓延开来，又被鬼气形成的领域规范在一个圈内。
浓烈的烟味和纸壳，还有塑料燃烧的味道传开来。
樊易天没有反应。
直到大火将烟盒燃尽，他又拆开旁边的酒，一瓶一瓶的倒进地里。
“这是好酒。”樊易天一边倒着，一边说道：“在下面也少喝。”
他念叨了一会，又静了下来：“从大学到现在的一切……谢了。”
火焰飘舞着，将最后一点纸壳也化为灰烬。
……
陆月凝在修炼的时候失了神，她看着那望不到边际的大海，朦朦胧胧中，似乎又看到那个叫自己为“小助手”的女人。
她可打破自己心中的传统观念，身为女子也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叼起烟卷来。
肆意而自我，这就是楚梓作为普通人的一生。
她差一点，就能作为普通人一直到死了。
陆月凝眉头微皱，眼前景色瞬间变换，又出现了那具干枯狰狞的尸体。
楚梓本就瘦小，尸体因火焰炙烤而收缩，显得小巧而枯焦。
她最终还是没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守在了这个国家之前。
楚梓死前又在想什么，她也不曾知晓了。
这个女孩长眠异乡，难回故土。
所幸还留下了白色的盒子，但是楚梓已经没有亲人了——本想着给钟离凤栖送过去，但是想到其一把年纪，尽量不要再经历这种痛苦，那骨灰盒最终还是留在了人造神部队的基地里。
再谈起其他，陆月凝失神的想着，她大概只能想到奶奶和弟弟的近况。
那两人作为家属，被国家保护起来。
陆月凝的心情当然不算太好。
故土被毁，济市被完全夷为平地。
尤其是还承受了这种级别的伤亡。
陆月凝揉了揉脑袋，发丝有些杂乱的垂落下来。
真是让人闹心。
……
济市已经开始了缓慢的重建过程，但是国内对于这场战争的恐惧却一发燃起。
视频平台，以及各种原本用来发布新闻，现在被人们更多用来追星的平台。
【永宁壁到底有没有用】
这个话题迅速地冲上搜索榜最顶端。
这其中当然不乏某些心怀不轨之人的故意推动，比如这个问题的起因就是他们的手笔。
但是事实如此，永宁壁确实没有被击破，但是济市却被夷为平地。
这个时候，官方公布了本次战争的战后死亡人数。
对于军人死亡人数方面有些隐瞒，减少了一些爆出，但是依旧引发了网络上的巨大碰撞。
他们在平台上高谈阔论，吵架互骂，如同一个个战争专家。
有的人对国家很有信心，他们很“理智”，觉得战争有牺牲是必然的，这就是军人的职责。
有的人觉得，华夏很难护住他们，从而对战争的源头问题发起抨击。
当然，有极小的一部分人认为，那永宁壁立在那，还能有17个人死亡，华夏军人训练和没训练有什么区别？
生命都很重要，但是似乎那17名百姓的性命，生生压过了几十万名军人战士的生命。
很少有人去关心军人们牺牲了多少。
可能军人们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因为在他们眼中，那确实是他们的职责。
但是旁观者看不下去。
“别生气。”赵星看了看眼中带着失望的王文坚：“百姓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不能怪他们。”
“这他妈的话是怎么想着说出来的呢？”
王文坚揉了揉脑袋。
“因为在网上，这玩意发展的太快也是有好有坏。”赵星叹了口气：“那17个人……”
“那17个人？”王文坚拿出桌子上的纸，指着那上面的字对着赵星说道：“这边封城！告诉他们危险，看看这一个个？摸着警察换班时间的间隙翻墙出去和朋友喝酒……比间谍都要精密了！这酒不喝就能死了！”
王文坚真的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自己在家喝点没人管。
那几个年轻人跑到已经封闭的商场中喝酒，警察在居民楼挨个敲门通知撤离的时候，他们还在商场睡觉。
然后他们跑不出去，死在了那里。
现在又冒出一小部分人，因为他们的死去骂那些牺牲的军人。
“怎么还能养出来这么一群……”
“因为他们不知道会发生战争……只觉得是正常的一天嘛……”赵星也没法再为他们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没办法……归根结底，还是太安逸了。”
王文坚揉了揉头发，深吸一口气。
……
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