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并没有立即离开魔都市。
因为就在当天傍晚,阿诺越狱了。
而且跑出去之后,就像是水流汇聚到了大海中,难以寻觅。
念力搜查无果后,樊易天再次返回了那个阴暗的地下。
“他是怎么越狱的?”樊易天眉头皱起,看着钟白昼问道。
“他留了一颗湮灵弹。”钟白昼手中拿着一个空箱子:“还有一把特制的,能装载湮灵弹的枪。”
箱子的内部呈现出被湮灵弹腐蚀的痕迹。
“那个湮灵弹就被他藏在了贴身的位置,半夜的时候,人员更换的空当,他先是用湮灵弹的腐蚀,解开了手铐和脚镣,又用那把枪,打开了通道。”钟白昼的脸色不好看。
毕竟让犯人跑了不说,还要再次麻烦到人造神部队的团长。
这个团长的脾气可不好。
“他是人造神?”樊易天眯起眼睛。
不应该啊,自己当时没有感觉到任何人造神的气息。
“他不是。”钟白昼摇了摇头:“很可能是美国根据湮灵弹研究出的新型道具,让修炼者能使用湮灵弹的武器。”
“这样啊。”樊易天眯了眯眼:“我的念力没有在魔都市内找到他,他极有可能还在这里,或者已经潜伏到了民宅中。”
钟白昼的脸色彻底黑了下去。
“你们的失职不需要我来解决。”樊易天淡淡道:“我现在要一个方案。”
“阿诺破坏了监控,但是监控最后传来的画面显示,他确实是朝着外面跑了。”钟岸鼓摩挲着下巴:“现在估计还跑不远。”
“派人去找。”樊易天转过头:“伤亡情况?”
“三死两伤。”钟白昼骂了一句:“妈的……”
“行动起来。”樊易天瞥了他一眼。
事情已经发生,钟白昼难辞其咎,莫不如行动的快一些,早点抓到阿诺,还能安心一些。
“阿诺的修为在灭煞境一阶,是普通的修炼者。”钟岸鼓拿着资料,站在樊易天身边念:“行动力极强,观察其身手,大概有过在特殊部队的服役经历。”
之前阿诺没有跑,估计也是顾及着樊易天在这里。
加上这里的围墙是特殊加固过的,具体的材料是融后重铸的昆仑石,虽然不知道具体使用了什么手法加工,但是灭煞境修士很难打破——至少短时间内打不碎。
等到樊易天离开,夜深人静,他用特质的湮灵弹击穿石墙。
“灭煞境,还在特殊部队服役过,这样的一个人跑到了城市里。”樊易天又瞥了钟白昼一眼。
他的身影渐渐淡去:“全力搜查,我也帮忙。”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钟白昼松了口气,他对着钟岸鼓点了点头:“监控交给你了,我现在带人去找。”
监控才刚维修好没多久,这一次又被破坏了不少。
钟岸鼓有的忙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钟白昼出去了。
今天晚上魔都注定不会平静。
“我说老钱……”
两位军人结伴而行,他们端着枪,走在尚且还有些冷的夜色之中。
左边的军人叼着根烟,眼睛却警惕的盯着周围。
顿了顿,他又对着身边的另一位军人搭茬:“你怎么都不说话?”
姓钱的军人微微昂起头,他的脖子上戴着厚实的围巾,几乎挡住了下半边脸,左手藏匿在袖子里,还带着手套。
他伸手在喉咙的位置摁了摁,又抬起手指向白天抓捕的方向,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伤到了吗?难怪啊。”左边的军人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白雾:“樊团长真强啊……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能像他一样?”
钱姓军人耸了耸肩。
“也对,人家是天才。”那军人轻笑一声,将烟头扔到路边的雪堆,反复的用脚碾过:“那孙子跑哪去了……”
他虽然叼着烟,但是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各个角落。
地上也没有脚印,按理来说,地上还有积雪,跑出来应该会有脚印的。
钱姓军人没搭理他,头盔之下,一双眼眸四处张望着——只是略微有些不协调。
如果左边的那个军人仔细的观察,肯定能发现老钱的脸不对劲——但是他没有。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料想过这种情况。
真正的那个姓钱的军人,尸体恐怕还没有被钟白昼等人发现。
阿诺心中暗骂。
如果不是那个入道境的帮手,他们的逃跑计划也不可能失败,自己也犯不上藏得这么深。
妈的,脸上被血粘的黏糊糊的,剧痛让阿诺异常暴躁,但是他必须忍住——这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活下来才是主要,阿诺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那个入道境的修士,现在可能就在某个地方注视着整个魔都,他只要露面,就会被发现。
但是自己现在根本找不到时间逃跑。
真他妈的……华夏人干嘛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揪着没完?
阿诺心中决定——只要找到一辆能启动的车,油量如果足够,他就立刻摆脱身边的这个人,然后远走高飞。
不太现实,那个入道境……
妈的,说白了自己的逃生之所以阻塞,都是因为那个入道境。
阿诺在心中对着樊易天疯狂嘴炮。
樊易天在干嘛?
樊易天正在听着钟岸鼓的汇报。
钟岸鼓排查了监控,发现了不对劲。
阿诺破坏掉了摄像头,但是监控在被破坏的前一刻都是有时间记录的。
按照他们正常的猜测来说,阿诺应该是一路破坏摄像头,然后跑出去的。
但是现在发现了两颗,不在阿诺逃跑路线上,却仍被破坏的摄像头,时间要稍微晚于后面那些。
“也就是说,阿诺给了我们一个假的行动方向。”樊易天淡淡道:“后来他又回去了?”
“是的,那个位置是厕所的位置,没有监控,我已经派人去检查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给我信息。”钟岸鼓说道:“只是我觉得,阿诺的这一手有些……”
“故作聪明?”
樊易天挑了挑眉:“我也有这种感觉,阿诺就像是不熟悉现代社会一样。”
这是潜入战最基本的培训,监控这种东西如果能绕开,就一定要绕开,破坏是在最后的考虑,因为现在的监控能记录时间,确认了行进路线,就能根据时间推断出很多信息。
阿诺的身手,还有他的思路,都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有种很强的矛盾感。
……
阿诺眼前一亮——他终于找到了一辆看上去满意的车。
车主应该是上楼找东西,车门并没有锁,车钥匙也没拔。
“咱们给他看一会吧,别被人偷了。”
一直跟他一起的那个姓古的军人说着,走向隔着一条马路的便利店:“我去买盒烟,你看着点老钱,我马上就回来。”
好不容易有了买烟的机会。
天赐良机!
阿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看着古姓军人走进对面的便利店,身影消失在一个货架之后。
他眼疾手快,一个闪身就进了车里。
车钥匙没拔,车内还能隐约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
为什么下车不拔车钥匙啊?
啊不对……还好没拔车钥匙。
阿诺看了看油表。
虽然不满,但是足够在市内行驶了。
他根本没打算看四周,压下手刹,一脚踩在油门上。
古泉刚在便利店里买好水,耳机就响了起来。
“全体注意,犯人藏匿在队伍当中,他伪装成一名名叫钱璟的军人,并未佩戴耳机,现在正在参与搜寻的队伍之中,如有发现,使用耳机后定位按钮上报,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打草惊蛇。”
钟岸鼓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的一瞬间,古泉的脑袋嗡的一下。
一片空白。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将水和烟往柜台上一扔,不顾营业员的叫喊,大步冲出便利店。
一眼就看见阿诺和那辆车一同消失。
古泉傻了两秒钟,冷汗瞬间浸透他的帽子。
……
“樊团长,阿诺偷走了一辆私家车,车牌号是沪A·*****。”
钟岸鼓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樊易天应了一声。
几乎不需要花费什么时间,就找到了阿诺正在驾驶的车辆。
樊易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妈的……”
阿诺将脖子上的围巾拆下,扔在一边,露出下方狰狞恐怖的脸庞——他割下了钱璟的脸皮,将其生生钉在了自己的脸上。
脸皮周围崩裂出血,甚至有感染的风险,疼的要命。
但是为了活命,阿诺也只能咬牙忍住。
“华夏军人……”阿诺疼的咧咧嘴:“也他妈没多厉害。”
他知道自己肯定已经被发现了,索性把油门踩到底。
也不管会不会撞到人。
“这么开车不符合交通法。”
“我去你妈的交通……”
阿诺下意识的应声,却突然顿住了。
他的身体僵住,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车内后视镜。
樊易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面,见他转过头,樊易天抬了抬下巴:“看路,前面靠边停车。”
完蛋。
阿诺的冷汗在一瞬间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服。
他的左手悄悄地伸到裤兜里。
“嗤!”
血液瞬间染红了左边的车窗,将半开的车窗遮盖住。
阿诺的整只左臂,连带着他那把枪顺着窗口掉出车外。
剧痛瞬间上涌的一刻,部分人会下意识的以伤口为中心缩成一团,发出低吼。
但是阿诺的姿势显然做不到这些,碰到方向盘只会让他的伤口更痛。
樊易天驱动着鬼气帮助他停车:“下次记住,别老是偷车,你看你把人家车弄成这样,我们还得给人家刷好,很麻烦的。”
阿诺已经没了回应的力气,他枕在方向盘上,低吼仍未停止。
疼痛让人脑热,也会让人不顾一切。
鬼气蒙住阿诺的伤口——这样疼痛能得到缓解,也能让阿诺不至于死掉。
“放心,我们还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快。”
樊易天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暗红的光:“我们会非常贴心的对待你。”
“非常贴心……”
……
将满脸惊恐的阿诺带回去给了钟白昼和钟岸鼓。
阿诺需要送去急救,不然就只能审讯一个死人了。
这小子肯定还藏着情报没有说。
比如他使用湮灵弹的方法。
这一次,倒是真的尘埃落定了。
只是魔都这个城市,受到了一点惊吓。
仅此而已。
樊易天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现在每天不打仗,人造神部队还能干嘛呢?
尉迟阴阳下去了,肯定还会有新的人来顶替他,不然情报怎么办。
美国那边,这一次也是吃了一击闷拳——又折损了一个入道境修士。
而且美国还不能说什么,甚至不能对樊易天做出谴责。
这么一想,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
樊易天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路灯。
这东西暖洋洋的光让人不适应。
不过夜色真美。
……
尉迟阴阳宣布“退休”的消息,第二天就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媒体对于这种事情不敢过多报道,三言两语,尉迟阴阳身体抱恙,自感难以对未来的道路做出正确的判断,巴拉巴拉,就退休了。
上面配了一张尉迟阴阳的照片——当然是以前的了。
昨晚的一系列事情,权当做没发生过。
至少在新闻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事情美国都不会报道。
毕竟这件事只能彰显他们的负面形象罢了。
美国对于弱小这一类形容词,十分敏感。
樊易天看着手机上的新闻,听着外面新兵训练的声音,心情好了不少。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做到了身位制裁者的责任,虽然这件事到最后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美国吃了个哑巴亏。
这么想着,樊易天突然觉得下一次聚英堂开会,自己有必要去一次。
看一看杰森那个几乎秃瓢的脑子上,还能剩下几撮毛。
身后的空间传来一阵灵力波动,樊易天眉头一挑:“怎么?”
“妖族的气息。”蒙的声音传来:“并未带有敌意,但是很强。”
“嗯?”
樊易天站了起来,念力瞬间笼罩了整个银白市。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念力的感知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强大的念力,有苏玉抬起头,看向天空。
她和分别之时大有不同。
分别的时候,有苏玉的眼眸明亮而澄澈。
但是现在,她的金眸黯淡,似乎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对于这个未曾料想的客人,樊易天有些意外。
既意外于有苏玉的到来,又意外于有苏玉身上发生的改变。
发生了什么?
樊易天想到蚩无异的情况,心中燃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樊易天已经站在了有苏玉的面前。
有苏玉仍是那般美丽,但是浑身上下透露着疲倦,还有微弱的,无法收敛的妖气。
这可不对,樊易天眯起眼睛。
妖族和鬼族不同。
鬼族不会收敛自己的气息,他们就是那样的种族,强大的张扬而肆意。
但是妖族不会,越强的妖族,浑身的妖气就越收敛,能感知到的妖气就越弱。
而有苏玉,除了自己刚将她解封的时候能感受到那股妖气,分别之际,他已经感受不到有苏玉身上的妖气了,证明那时候的她恢复的很好。
现在却又能感知到妖气……有苏玉身上发生了大事。
“老友。”有苏玉缓缓张口:“许久不见……你已经这么强大了。”
“嗯。”
樊易天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有苏玉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下一秒,尾巴虚影在她后面显现出来。
微弱而飘忽,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
樊易天皱起眉头。
只有七条。
“那两条尾巴呢?”樊易天问道。
“没了……”
有苏玉说着,语气似是有些仓皇:“我用它们来维持我的记忆了。”
“维持记忆?”
“对……”有苏玉匆忙的点点头,语气中快速的染上哭腔:“你还记得我的爱人吗?”
樊易天一愣。
半晌,在有苏玉充满希望的目光中,樊易天还是点了点头:“蚩无异,对吧?”
“是他!你还记得他!”
有苏玉大力的点了点头,语气充满惊慌失措的意味:“我对他的记忆开始模糊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樊易天看着这个傻狐狸,眼神有些复杂。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蚩无异的【存在】在消失了。
被夺取灵魂,吸收血脉。
蚩无异即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全世界只有这个傻狐狸还在坚持着,强撑着,用自己几千年的道行维持着脆弱的记忆,对抗着这不可忤逆的结局。
她不想忘记自己的爱人。
狐妖的尾巴等同于生命。
就相当于,她在用生命,铭记自己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