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婠见到这样子的奶奶，又转而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大叔，心口微微揪痛了下。
昨天下午，大叔有给老宅那边回了话，拒绝参加葬礼。
未经他人苦，某劝他人善！
严以月虽然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大叔被接回季家所承受的那些不幸和痛苦并不会因此被抵消。那些伤害那些煎熬，都是他成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所以，他完全没有必要顾全所谓的季家声誉，去参加葬礼。
而她，对他的这个决定是完全理解和支持的。
他们是夫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作为他的枕边人，对于他小时候的经历和遭遇自然是很心疼的，优先考虑的自然是他的感受。
而奶奶和她立场不一样，奶奶老人家作为季家的一家之主，优先考虑的应该是季家的声誉吧？
老人家表情这么严肃，是亲自来当说客的？
亦或者是来用长辈的威严施压的？
不管奶奶是来劝说还是来施压来了，也不管大叔最后会不会退让，过程肯定不会让人太舒心的。
说实话，她自从嫁进季家之后，因为有了和假扮成白发爷爷的奶奶有了相处铺垫后，奶奶对她挺好的，她内心对奶奶也是挺敬重和爱戴的。可奶奶和季墨川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是维持在原点。
奶奶今日的出现，会不会令他们祖孙两的关系变得冰冷？
她无声地抿了抿唇角，赶紧侧了侧身子：“奶奶，您请进。”
季家老太太微微颔首，提步缓缓走进病房。
季墨川站起身，俊脸上的柔和顷刻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清冷严肃：“奶奶。”
季家老太太的眸光沉沉地落在他周身，眉心微微拢了拢。
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病房内的气氛沉默且压抑，甚至透着几分隐隐的尴尬。
季家老太太盯着季墨川看了几十秒后，低哑着声音开口：“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来施压来了？”
龙婠垂下眼眸，有些意外地出声：“不是么？”
季家老太太轻轻摇头，在沙发上坐下后，努力挺直脊背，呼吸也重了几分。
婠和季墨川仍旧站着。
季家老太太眉心一拧心一横，出声：“行了，都坐下吧。我今天来是有点心里话想跟墨川说说的，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我实在不想再憋着了。”
这些话也不能再憋着了！
人生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她都活到这把年纪了，应该活得通透一些了。
龙婠和季墨川对视了一眼后，在沙发上坐下。
季家老太太迎上季墨川的眸光，稍显浑浊的眼睛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嗓子也哑得不像样：“墨川，这些年难为你了，我把你接回季家让你受了不少磨难和委屈。我这把老骨头自诩活得清醒，其实我是最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糊涂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这辈子都在为季家而活，我把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使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就导致了我这一生活得特别累。我自己不清醒，还糊涂地把这种责任和使命强加到了你的身上，害得你过得这么辛苦，这些年你受的委屈和不公我都看在眼里，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季墨川眉宇间多了一丝困惑，却没有急着开口。
龙婠同样迷茫地看向奶奶。
季家老太太眼圈微微泛红，哽着声音继续说道：“因为我想要磨砺你、考验你，我想要把季家的重担都交给你。在把你接回季家之前，我特地多方面了解过你，你坚强、机智、冷静，你和你的爷爷很像，我觉得你是可以肩负整个季家的重任的。把你接回来之后，便开始对你不管不顾、不冷不热、甚至有时候还会不理不睬。”
季墨川墨黑的瞳仁清晰地震了震，脊背也僵了僵。
“我作为季家的当家人，自然清楚其中的艰辛，作为当家人必须要有强大的内心、过硬的能力、还要经受风吹雨打的锤炼。很多时候，你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却故意不去管，就是想要练就你强大的内心，包括给你娶了龙丫头，也是想要考验你的应对能力。这些年，我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却忽略了你的内心感受，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季家老太太眼角的清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眸子里满是浓烈的悔意。
“当我得知彤彤母亲对你的所作所为后，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以为我的威严是可以震慑住她的，她平时做多给你点脸色和眼色，再纵着季墨池欺负欺负你，没想到她背地里搞出了这么多腌臜事。车祸、下毒，再去病房杀你，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在是太丧尽天良了。这些事也太诛我老太太的心了，要不是我一直故意冷着你，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不重视你，她肯定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说到这里，她满是皱纹的面颊上彰显着清晰的后悔之色。
季墨川还是僵僵地坐着，没有什么反应。
季家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一生都习惯端着长者的架子，我觉得威严才能震慑住一个家，所以我这些年我都善于泄露自己的内心情感，更加不善于表达。即使我在看到你羽翼丰满之后，还是没有好意思拉下长辈的架子去和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严以月这次的自杀，像是重锤一样把我锤清醒了。人生短暂，生命无常，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活在当下，珍惜当下的每一天，内心的情感更不必压抑着，该表达还是要表达的。一个幸福的家庭不是靠威严震慑来的，而是靠相互之间的情感经营来的。
“至于，我之前一直放不下的所谓的责任和使命，也该放下了。我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总有一天要放手的，往后我也想像个普通老太太一样自由自在地安享晚年。”
所谓的责任和使命，不过是她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枷锁，等她寿寝正终离开这个世界又能从季家带走什么？
这一刻，她真的是想通了，也想开了。
她抬眸迎上季墨川复杂的眸光，诚挚道歉：“墨川，对不起，奶奶真的对不起你。以后奶奶再也不会把壮大季家的责任和使命强压到你身上了，奶奶希望你往后凡事尽力就好，哪怕结果不如人意，也要学着释怀。我们季家这些年物质方面并不匮乏，但是幸福指数却很低，所以幸福跟财富没有必然的联系。”
她伸手将龙婠的小手放到他的掌心里，用力地将他们两人的手合在一起。
“婠丫头，奶奶也要谢谢你。谢谢你用笑容温暖了奶奶，让奶奶学会了去表达情感，也让奶奶到情感的丰盈才是经营好幸福家庭的根本。”
龙婠有些动容地看着奶奶：“奶奶，您和墨川之间之前的事我不清楚，也没有资格做任何评价。但是，我还是想谢谢您，同样也温暖了我。”
季家老太太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之后，缓缓站起身：“墨川，也许你会觉得我今天这番话是审时度势之后的找补，所以奶奶不奢求你原谅。以后，奶奶会学着去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好奶奶的。”
明天的葬礼，他们小夫妻不想参加，她没有任何资格去勉强他们，更加不想去勉强他们。
至于，那些媒体怎么去传明天的葬礼，她都不在意了。
反正，她问心无愧，墨川和婠婠更是问心无愧！
等到她离开后，季墨川慢慢地站起身，对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地出神着。
…………
严以月葬礼结束的第二天。
有一双大手推开某个暗黑的房间，提步走进去。
背对着书桌坐着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让本就森冷的屋里更是多了一层压迫的寒气。
进门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毕恭毕敬地开口：“主人，根据调查，季墨川的属下唐风已经找顾小姐确认过细节了，他们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基本上已经相信我们呈现给他们的事实了。”
背对着书桌的男人转转转动着椅子，转身转了过来。
(仙女们动动脑筋，猜猜神秘boss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