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的其他人也都围到了医生面前。
严以月面色紧绷，紧张到心跳加速，心脏位置就像是被重新安装了一个小马达一样。
季墨川到底怎么样了？
他有没有一命呜呼呢？
季墨池同样忐忑地看向医生。
季墨城抿紧唇角，跟着追问道：“医生，我三弟到底怎么样了？”
季家老太太站起身，蹒跚着脚步走过来，一只手仍旧按在心口位置上：“医生……我孙子情况怎么样啊？”
白发苍苍的主任医师表情严肃地看了看龙婠，又看向众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经过我们的全力奋战，总算是把季先生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了。只是，伤者头部受到外力严重撞击，又没有及时进行治疗，这就导致了脑神经受损情况的发生……”
不等医生说完，龙婠就喃喃地打断：“我只听懂您前面说的那句，您说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你后来说得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清楚……也听不懂。”
一瞬间，她脑子里嗡嗡的，沁着水雾的漆黑瞳仁里震惊、无措、茫然、担忧、惊恐，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网，四面八方的冷风灌入这张网里，冻得她瑟瑟发抖。
脑子里太乱太乱了……她选择性地去记住医生说得前一句话，又选择性地去忽略医生后面说得那些。
严以月听到前一句话的时候，心底咯噔了一下，听到后面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又控制不住的沸腾了起来。
丑八怪这是自欺欺人么？
医生吐字这么清楚，怎么会听不清听不懂？
她这是下意识地避重就轻！
季墨池听得通体舒畅，整个人轻盈到快要起飞了，忍不住插嘴道：“医生您的意思是说，我三弟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脑神经损伤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狗屁私生子虽然没有一命呜呼，但是变成植物人也挺好的。
“闭嘴！”
龙婠微微一怔，随即抬眸冲着他吼道。
季家老太太眸光狠狠一凛，呵斥道：“你给我闭嘴！谁允许你胡说八道了？”
她立刻闭上眼睛，将植物人这三个字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严以月强压下眸底幸灾乐祸的阴毒，也跟着呵斥了一句：“墨池，不准口无遮拦！先听医生详细说说，墨川的情况只有医生最了解。”
说吧，详细说说，再展开说说。
就算是说破天，结果也改变不了了。
医生都说季墨川脑神经受损了，他不是植物人是什么？
龙婠眸光惊颤着，双手紧紧抓住医生的手臂：“医生，他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也没大碍了？只要疗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是吗？您快告诉我……是不是……这样的？”
她激动到语无伦次，毫无血色的唇瓣控制不住的抖动着。
主任医师心有不忍地叹息：“你先冷静下……”
这时候，穿着白大褂的贺知行也从抢救室里面走了出来。
他走到众人面前，慢慢摘下口中，一贯明朗的面孔上出现一抹灰败，梗着声音：“小嫂子……”
龙婠见到贺知行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他的手臂：“贺医生……你也参与抢救了，你肯定对季墨川的情况特别了解，你快跟我说说他是不是很快就恢复出院了？”
她下意识地逃避，只敢往好的方面去想！
贺知行看着她焦急的样子，闭了闭眼眸后，痛心疾首地开口：“小嫂子，你不要再逃避了，川哥的情况很不理想。他的生命是保住了，但是脑神经受损情况特别严重，如果没有医学奇迹的发生，醒来的希望很渺茫。”
“什么叫醒来的希望很渺茫？什么意思？他会一直昏迷着？”
“通俗点来说，四周之内他没有苏醒，他就会被医学上判定为植物人的，川哥大概率会变成植物人的。”
植物人？！
植物人……
龙婠大脑一片空白，五脏六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无法思考。
季家老太太的心脏先是猛地抽痛了下，随后又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闷堵的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她一贯挺直的脊背瞬间佝偻了下来，身板摇摇晃晃，胡乱地摆手：“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们墨川那么坚强那么勇敢……怎么会醒不过来？怎么就会大概率变成植物人了？之前的车祸不是也没撞垮他么？我不相信……我老婆子不信！”
贺知行嗓音越发暗哑：“老夫人，川哥是我的好兄弟，我比谁都希望能够救醒他。可是我们真的尽力了，川哥的脑袋被石头撞击过………我真的没办法了。”
他的声线里夹着颤音，哽咽到近乎说不下去。
唐风不可置信地摇头：“三少……不……三少不可能变植物人的！他不会的！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
季一彤吓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唇瓣张了又张，却硬是一个字节都发不出。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醒不来？
植物人什么概念？
三哥这辈子只能毫无意识地在床上躺着？
他不再有思想不再有活力，他那么骄傲的人，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
白发苍苍的主任医师一脸歉意：“对不起，我们真的尽力了。稍后我们的护士会将季先生送去重症监护室的，等到他的身体各项体征平稳下来，再转去普通病房。”
龙婠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水汪汪的眼睛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滑落而下：“怎么可能呢？他是季墨川……他是不会被困难打倒的啊，之前那么艰难他都挺过来了，怎么突然弱到可能变成植物人了？”
她双手撑着地面，费力地站了起来。
“贺医生，你刚才说有医学奇迹发生，他就会醒来是么？你所了解的案例中，有多少人和他情况一样的？是真的有医学奇迹发生的对吧？”
她语速极快，眼泪砸落的速度更快。
贺知行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小嫂子，目前我所了解的相同案例中，的确出现过一类医学奇迹，那个病人是在昏迷三周的时候醒来的。”
他这么多年了解的相同的案例中只有一个人在三周内苏醒了，其余的全部都被判定成了植物人。
所以，这种概率真的太小了！
龙婠荒芜的眸子里亮起一丝微弱的光：“季墨川会不会也在三周的时候醒来？奇迹会不会也出现在他身上？”
贺知行心里清楚这种事情在整个医学界都没有定论的，医学奇迹哪里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但是，他不忍心浇灭小嫂子眼底那一丝微弱的光，便点头：“有可能吧。”
也许，给小嫂子点时间缓冲缓冲，她就能慢慢地试着接受现实。
龙婠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劝慰自己一样：“对，有可能的。”
季一彤看着三嫂这副自我麻痹的样子，心疼地红了眼圈。
季家老太太心里泪如雨下，面上却一直强撑着，只是不停颤抖的手臂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
严以月和季墨池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得意和兴奋。
医生口中的大概率基本上接近确定性了！
说是大概率，不过是表达的方式委婉了点！
事实上，季墨川肯定醒不过来了！
其他人，都悲痛地沉默着。
之后的每一天，龙婠都会出现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
她只是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眼眸里会染着一丝信念。
她总觉得季墨川会在这三周内醒来的！
她把别人身上发生的医学奇迹，自动投射到了季墨川身上！
她的信念一直支撑着她，日复一日地过来等着他！
季一彤心疼她，每天都会陪着她一起守在这边的走廊上的。
有时候，她看着三嫂怔怔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安慰她：“三嫂，三哥……”
每当这个时候，龙婠就会打断她的话：“你不用安慰我，你三哥会醒的！他一定会醒来的！今天距离三周还有两周呢，我们慢慢等着吧。”
季一彤不忍再多劝什么，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三嫂一直笃定三哥可以醒来的，也正是这份信念一直支撑着她。
她又怎么忍心去戳穿她的信念，怎么忍心逼着她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三周的最后一天。
季墨川已经被转移到VIP病房了。
龙婠正在病床前幻想着他醒来后的样子，病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