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已去,五月将至。风中都夹杂着夏日临来的燥意。
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阳光也随之跳动。白发少年行走在藏着暖光的树荫间,走向母亲位于郊外的府邸。
老管家早已等候在府邸门口。
白发少年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这位老管家,一路步行的他有些微微出汗。
“母亲呢?”少年眨动眼眸,轻声询问道。
老管家扬起和蔼的笑容,领着少年前往所在地。
绕过主屋,穿过林荫道,来到主花园。
露台式花坛后再直行于一段路,一道身影处于花园正中央,喝着下午茶。
脱下执行官制服大衣的白发女人,平日的穿着风格更为干练简洁。在午后阳光和鲜花的衬托下,意外柔和了她平日冰冷的气质。
咖啡红茶、糖罐、奶盅,蕾丝刺绣桌巾上摆放着一盆鲜艳的红蔷薇。掩于鲜花之后的三层托架上,一份又一份精致的甜点,全都迎合着少年嗜甜的口味。
女人对面的座椅空着,似是等待少年入座。
白发少年并未入座,他双手背于身后,站定于女人身侧。
他看了一眼女人的表情,开始向她汇报起这三个月的工作进度。
白发女人漆黑的眸微垂,她轻抿着手中咖啡,时不时给予回应,语气平缓,颇具耐心。
当汇报结束。
女人稍加赞许,轻轻点头:
“做的不错,交给你的事都有很好完成。”
“玛利喀斯,我和你之间例行的公事都已谈完。”
白发女人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于杯碟上。
这是一个信号。
因为接下来,
会是母亲与孩子之间的对话。
此时,女人这才转过头,真真正正地看向自己的孩子。
她双手交叉撑起下巴,对他莞尔一笑:
“我的星星。之前的你,以效忠我为筹码,换取了你老师和你那所谓弟弟妹妹的命。”
“那这次呢?这个人偶,你又要用什么来和我交换呢?”
“他的价值,应该要比你那所谓的「家人」……还要更高一些吧?”
“你,想好了吗?”
母亲漆黑的眼眸微弯,笑的温柔。
仿佛正在和自己的孩子谈论今天的下午茶味道如何 。
孩子沉默,再三眨动双眼,将这三个月思考了许久的答案给抵在嘴边。
良久后,
白发少年单膝跪地,他牵起母亲的右手,在她的指节献上忠诚一吻。
孩子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郑重道:
“母亲,我将为您……前往深渊。”
“无论十年、几十年、甚至百年,深渊的消息价值情报、探索成果的功劳,都将归功于您。”
母亲挑眉:
“这就是你三个月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结果?”
少年即刻垂下眼睑,恭顺回答:
“是的,母亲。”
“这是您愚笨的孩子,目前所能想出来的…最好的筹码了。”
“以我的身体素质,您大可不必担心我的情况。而以我的能力,也很适合做这项工作。”
母亲呵呵轻笑起来,眉眼间尽是冰冷。
她漆黑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投向自己的孩子,冷声道:
“真是让我失望……我不在,你就真的开始玩物丧志起来了是么?”
“书记官告诉我,你甚至把部分事务都交由他处理了?”
“这稻妻的玩意就这么好,能让你心心念念想了这么多年?”
少年单膝跪地的身形一瞬间僵硬,随即又趋于放松。
孩子的表情泛出苦涩,嘴角却轻轻翘起。
他的语气带上些许自嘲:
“我在您的面前就是如此的漏洞百出,不可能瞒过您布下的眼睛。”
“既然如此,哪怕把全部事务都交由他处理,又有何不可呢?”
少年抬起眼眸,对自己的母亲展露乖巧的笑容:
“您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母亲。”
“他来至冬的第一天,您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是啊,他和他为何如此相似呢?
刻意学习的笑容、模仿下的举止,相似的发型……
甚至从很早之前,就私下去打探有关稻妻「倾奇者」的消息。
这个「人偶」,还是一个被神明遗弃,只能漂泊的无名之人。
这是一个五岁孩子能臆想到的人吗?
这是生活在至冬本土的孩子,远隔大洋彼岸所能了解到的事吗?
甚至这个孩子的眼界,只停留在实验室和壁炉之家中,又如何了解到如此特殊的信息?
而他竟然还能画出他的具体画像。
只为了更快的搜寻到有关于「人偶」的信息。
要知道,在壁炉之家这个环境里,学习乐器,都是一种只能奢望的事。很多孩子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小提琴、什么是手风琴。
如此短视的环境中,却存在一个特殊的孩子。
蛛丝马迹、剥丝抽茧……
太好猜了。
母亲似笑非笑,瞳色转冷:
“提瓦特大陆不缺乏新奇的事和人,而你,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重生的孩子,你特殊又不特殊。”
“你现在应该感恩的是你如今这具身体的特殊。”
“从前的你…是稻妻人,对么?”
孩子依旧单膝跪地,轻声回答:
“是的,母亲。但我在十岁那年就已死去。”
此时,孩子低下了头,嘴角的苦涩更甚。
他只需要如实说出口即可。
母亲是何等玲珑的人,她自然能看出来他究竟有没有说谎。
母亲继续问道:
“你就是在那时认识人偶的么?”
孩子点头:“是的。那时的我和他…一同生活过一段时间。”
“所以我…自然想要了解有关他的信息。”
母亲不再言语,她无声示意,让一旁女仆为自己添茶。
修长纤细的手倒入奶盅,茶匙轻轻搅动杯中的咖啡。
女人漆黑的眼眸讳莫如深。
她静默审视面前的白发少年。
看来,她还是让自己的孩子见的太少了。
正因如此,他才会更加执着于那为数不多的、可以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才会痴迷。
只要这个人偶存在一天,这个孩子心中就会一直存留不切实际、天真的幻想。
不过……她作为他的母亲,自然是有足够的耐心,去培养她的孩子。
当然,
他也该「长大」了。
母亲的手轻轻捧起孩子的脸。
她掌心温热,熨帖孩子一直紧绷着的脸庞。
母亲,用行动应允了孩子的选择。
午后的太阳光倾泻,注进暖调,让女人的眸光变得明艳,眉宇柔软。
同样,她笑的分外优雅迷人,对自己的孩子温声道:
“我最为珍贵的星星,作为你的母亲,我同意你的选择。”
“但你也该知道……”
“什么是成长的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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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母亲的府邸原路返回,白发少年来到总部。
打开办公室的门,少年发现人偶仍在查阅着今天的文件。
少年将自己的外套撂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去哪了?”,不远处的人靠在椅背上,头也没抬地问道,依旧翻动纸页。
少年端着茶杯笑道:“母亲那儿,她回至冬了。”
茶快喝完,少年这才想起三日后的事。
他即将远行,前往深渊。
少年慢慢转身,银色的眼眸眨动。
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抚摩茶杯边缘,他抿唇片刻,终于对不远处的人发出邀请。
“我家…花园里的花都开了……”
“人偶,你…要去看看吗?”
…
……
之前,比起布置家里的陈设,白发少年对于花园内的花更为上心。
因为花是需要细心呵护的事物。当少年真的空闲没事做的时候,他就会选择回到家,打理花园里的花。
木屐踏在草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人偶跟在少年的身后随他来到了花园。
而花园的后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温室。
那里更是少年会细心关照的地方。
温室里自然是需要适合花草生长的温度,少年还特地特地用了术法保持恒温。
现在已经五月,温室里很多花都开了,锦簇的样子让整个玻璃房显得格外富有生气。
少年先行一步,小跑进玻璃温室里,像从前一样,想把最好的都展示给人偶看。
他伸直手臂,掌心上下挥动着,展示着自己的成果:
“快看!花都开了!漂亮吧!”
人偶仰头看着吊盆里的凌霄花,眉梢舒展,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
他轻声询问道: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
“嗯!”
听到人偶的询问,少年咧开嘴角,银色的眼微微弯起,眼神很亮又带着光。
随后,他又用手指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过…也不全是我……太忙还是会雇人过来帮忙打理的。”
白发少年左右张望,只觉两手空空,习惯性的想要打理温室里的花草。
定睛找到目标,他开始检查起盆栽里的土壤。
捻了捻土,少年轻轻点头。他又拿起剪刀,展开梯子,打理起温室里的爬藤。
少年轻车熟路的样子,让人偶有些意外的挑眉。
感知到身后的视线,少年停下剪枝的手。
他跳下梯子,走到人偶面前,将剪刀背于身后,觉得有些别扭。
“会不会太无聊了……”少年低头小声道。
只有他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话,那不就又是把人偶晾在一边了么……
“还有什么事要做的么?”人偶拖来一张凳子坐下,他指向面前的盆景。
少年银色的眼珠一转,眸中布满笑意又带着点坏心眼:“那我们一起施肥吧!”
人偶没说话,默许了。
少年也拖来一张凳子坐在人偶身边,他将一袋肥料递给了人偶,看人偶接下来的动作。
人偶很是自然的倒出肥料,将其沿在盆边浅埋。
少年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肥料黑乎乎的,沾到手上的话人偶会露出嫌弃的表情。
哪知道不光无所谓,甚至很是熟练。
人偶自然察觉到身边人的表情,开口道:
“很意外?”
“嗯……”
“以前陪你在地上捉兜虫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想过?”
“呃……”
人偶像是回忆起什么,嘴角勾起一丝浅笑,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曾经除了喝茶也只能干坐着,刚开始什么都不会,还不如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有个人家里也爱摆置着这些盆景,他教我的。说这些简单又上手。”
“原来是这样…那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少年撑着下巴,看人偶继续打理盆栽“还以为你一开始就什么都会呢。”
人偶听出来少年在打趣他,回道:“ 呵,你生来就会拿筷子的么?”
“毕竟很多事都是你教我的啊。”少年不甚在意,“我这样说也没什么关系吧?”
人偶哼笑一声:“脑子坏了?又说胡话?”
他扔给少年一把小铲子,挑眉道:
“该你了,指望这些都由我去弄?”
啊,想偷懒被发现了……
白发少年有些尴尬,视线左移右转,最后还是乖乖接过铲子和身边的人一同打理。
少年和人偶并肩坐着,一同打理着其余的花草。
难得的闲适时光,安静无声,让他感到温馨。
阳光从玻璃房透了进来,被层层叠叠的树叶筛成了淡淡的圆圆的光晕。光晕轻轻摇曳,落在早已绽放的玫瑰上,鲜艳欲滴很是显眼。
人偶微微侧身,准备开始修剪手边的玫瑰。
白皙纤长的手随意执起一枝玫瑰,他的指尖看起来微泛着冷意,却轻扶着含有温暖阳光的玫瑰叶。
一旁的少年银色的瞳孔微微睁大。
这样的动作,只会让他呼吸不畅。
如瓷玉般的指尖轻轻捏起一片枝叶。
少年却觉得有微凉的气息划过他的身体,如一道微弱的电流顺势淌进他的心间。
他的心跳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停拍。
不知为何……
此刻的他……
想送给人偶一朵玫瑰。
就如之前那样,并没有什么理由,他就是想再一次的送礼物给人偶。
少年果断剪下一枝玫瑰,胸口的热流促使他快步走向人偶。
他苍白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晕,神色雀跃又期待。
少年灼灼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他笑道:
“给!”
他将手中的玫瑰递到人偶眼前,银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亮,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正在修剪的人瞬间停住手中动作。
就在这时,少年发现人偶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人偶无言转身,望向他。
那双紫靛色的眼里又浮现之前那种复杂的、他有些看不透的情绪。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
当时的那束蓝色鸢尾花。
人偶……并没有收下。
茫然不知所措的情绪在少年的脑子裁成了一张白纸,他的表情渐渐变得空茫茫。
思绪变得僵硬,伸出的那只手也似乎被无形的事物固定,停了那里。
可少年希望人偶还会像之前送礼物那样,也会接受他这一次送出的礼物。
…
……
人偶犹豫了。
若说之前三个月的种种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如今少年手中的玫瑰,已经让他笃定。
而这,也是他第一次亲身体验到这种展示情感的方式。
曾经的他也旁观过、见证过。
那段清冷月夜下的时光,劳作的人们会在平凡的日子里构筑着属于自己的小小幸福。
在河边洗衣的妇人,会轻唱思念的歌谣。
辛苦了一天的刀匠,会将偷偷买的点心背于身后。站在门前敲响房门,等待着爱人发现惊喜 。
灵巧的、擅长编制竹筐的少女会将白色的雏菊编成花环,戴在爱慕之人的头上,并坐在他的身边,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下午暖阳中,那少女眼中的光,也如同现在的这般。
这个孩子,银色的瞳中。
满心满意都是他。
但他知道。
他的一切情感和人际关系都在那个磅礴的雨夜、那一场大火中……戛然而止了。
无心人偶,无心寄存。
那情感又如何永驻?
之后漂泊的日子里,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也同样如此。
停滞、静止。
不会向前,也不会后退。
当他再次和少年重逢,他也抱着和之前同样的想法。
他会驻足,可以停在那片紫藤花中。
正如「倾奇者」曾经对待这个孩子一般。
现在的他会继续照顾、爱护这只属于他的鸟雀。
但这段关系只会维持在一个静止的时刻中。
那个曾经的时刻中。
——「接受?」
他更希望的是,他可以亲眼见证这个孩子拥有幸福的一生。
曾经的幼鸟今世应该长出翅膀,飞往空中。
而他的枝杈也永远存在,当飞鸟累了,鸟雀可以停留在枝头休憩。
——「不接受?」
在这停滞又静止的几秒时间中。
那银色的瞳孔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破碎了。
少年的表情一片白茫,而拿着玫瑰的手却轻颤着。
恻隐泛起涟漪。
人偶不愿看到少年难过。
他伸出手。
指尖即将触碰到掌心中的玫瑰。
少年却猛然缩回手。
把手中的玫瑰藏于身后。
而他,也下意识蜷起手指,轻轻垂下手臂。
“光是玫瑰有些光秃秃的……”
人偶从少年说话的声音中感到了一种压抑:
“我、我再找些其他的花…帮你包成花束吧……”
他望着少年,感受着他话语中暗藏的痛苦。
少年手中的玫瑰,还未修剪茎上尖刺。
人偶也仿若被这玫瑰的尖刺所伤般,
密密麻麻、细小到微不可见的疼痛,满溢在他的胸膛间。
习惯于直接询问的他,这才意识到——
之前的询问……
对于他和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甚至有些庆幸,少年当时的迟钝和慢半拍。
当时会直言不讳的他,定会说出伤害这个少年的话语。
而这时的他,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或许……
现在才是刚刚好的。
少年仓皇失措地寻找着架子上的牛皮纸,想将手中的玫瑰和其他花束在一起。
却忽地被玫瑰刺了一下。
银色瞳孔一颤。少年倒吸一口气,被这种疼痛所惊讶。
这种小伤口……
为什么会这么疼……?
他的右手食指指腹上,扎着一根玫瑰的倒刺。
当少年还在呆呆地望着那根刺时。
人偶被少年的伤势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有所行动。
“怎么这么不小心。”人偶握住他的手腕,示意道,“手摊开。”
少年摊开因疼痛而紧握的五指,倒刺几乎进到肉里。
“有镊子吗?”人偶轻蹙起眉头,抬眼看他,“或是针。”
“镊子在左边第三个抽屉里……”少年抬起有些僵住的左手指向一处方向,后知后觉地回答。
人偶站起身去拿,不一会儿便取来了镊子和酒精棉。
拿起镊子,人偶低头,开始为少年处理伤口。
少年怔怔地盯起面前的这个人。
之前送礼物时,他接过的动作也是这样的。
人偶,哪怕送的东西他不感兴趣,但都会小心对待。
就像现在这样。
食指被人偶握在掌心里,白皙的五指却轻轻搭在指节侧,并没有继续施力,很是小心。
少年慢慢笑了起来,嘴角勾起温柔弧度。
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的他,突然很想笑。
可又很想哭。
少年凝视人偶,胸口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涌上心尖和喉管,压的人好难受。
原来,
这也是拥有这份情感…所需要承受的感觉吗……
这时的少年,想起了话剧中的演员。
有的会喝的伶仃大醉,趴在吧台上喃喃自语。
有的会瘫坐在地,在一地的书信中拿起一封,细细。
有的会坐在镜子前,用梳子一次、又一次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美丽的脸庞会露出忧愁神伤的表情。
轻轻叹气后,再继续对着镜子细细梳理发尾。
可是……
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的他,
根本无法应对自如的他,
现在的他,
只能把脸绷地紧紧地,舌死死抵在下腭前,喉头缓慢滚动,强迫自身压下这种苦涩。
少年垂下眼帘,不能让人偶发现他现在的异样。
现在这样的相处已经让他仿若梦中。
他已经幸福了,
别在奢求什么了。
不断告知、强调,无限重复。
希望用这种方式能把这种苦涩压下心头。
可他,还是无法克制双臂的颤抖。
夕阳将他和他的影子照在玻璃房里,两道身影无限拉长,却渐行渐远。
少年开始寻找开始的缘由。
当他踏出脚步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进。
无形的美好包裹着他,使他产生错觉。
这段时间的相处,滋生妄念。
竟是这样……
得到美好的梦后,真的会变得贪婪。
会让他想更为近距离的触碰他。
可他……
不敢。
「家人」的身份不再有,「同伴」的身份未确定。
他像个木牌子虚虚挂在一个并不牢靠的钉子上,要是有风吹过来,可能随时都会掉下来。
人偶的犹豫,人偶的眼神。
他又不傻……他知道这是隐晦的拒绝。
是啊……
他们才刚刚重逢。
平日的相处,对于彼此而言,依旧是之前二人身份的延续。
只要人偶愿意,那他可以是任何身份,站在他的身边。
家人也好,同伴也罢。
但唯独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种。
「他只需要刹那间的悬而未决」
「这样他们彼此都可以开心」
此刻,
不可能在人偶面前流泪的少年。
也无法用最直接的方式……
去表达他的情感了。
“怎么了?”
人偶察觉出少年的异常,准备抬头看他。
少年不愿让人偶因他难过。
不要抬头看他……!
这双眼中不该藏有这样的恻隐!
这样的接受、这样的于心不忍,只会让人有种被看透的一干二净、体无完肤的错觉。
为了不让人偶察觉出异样。
接下来说出的话,会掩盖此时他真正的所思所想,从而转移人偶的注意力。
他需要慢慢张开嘴巴…
将内心吞下。
咽回喉咙。
少年嘴角噙起笑,脸庞变得僵硬。
他笑道:
“人偶……三天后,我将前往深渊。”
“随行人员名单给我。”
“不行…!”少年低下头,猛地握住人偶的手腕,“我前往深渊探查时,总部的事务必须有人接替。”
少年声音沙哑:
“总部的事,接下来会交由你和尼古拉处理。”
“尼古拉担任我的副官很久了,他会指导你的。”
人偶略显强硬的话在他耳边传来:
“那就让尼古拉一个人处理。”
他皱起眉头:
“如果这次的随行更改不了,我去前线后勤。”
光是这样的话是无法改变人偶强硬的态度的。
如果人偶随他一同前往前线营地,母亲的人只会更方便下手。
阿蕾奇诺虽然答应了条件,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使绊子。
明争暗斗,本就存在于各个执行官之间。
已经处于「叛逆期」的少年,既然需要长大,他自然会接受到母亲的「训导」。
人偶在总部,他会更加安全。他的下属们这次一并留在总部,他们会替他留心的。
少年继续开口:
“你在总部替我注意阿蕾奇诺。在等你熟悉完全所有的事务流程后,一切经由你手,我会更加放心。”
人偶似乎暂时被这样的话说服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不再施力,变得放松下来。
不敢抬头去看的少年,只能低着头苦笑。
为了不让人偶担心,他必须向他承诺。
他将人偶的手腕牵引到自己的胸口,认真道:
“这次只是为期一个月的探索,一个月之后我会回来的。”
“我向你保证,我会活着回来的。”
说完,少年便松开人偶的手腕,防止他发现他的指尖快要颤抖。
人偶不觉间想要伸手。
看到那只手。
少年想要触碰,却又缓缓收回了手。
玫瑰花上的刺,依旧刺的他指腹是如此疼痛。
咬开名为「爱」的糖衣外壳,内里的夹心并不如他所想那般会变得更甜。
「它」也是会酸涩的,多面的。
无法越界的示爱者,胆小的暗恋者啊。
你,
竟然现在才真正懂得这份情感。
少年垂眸望向指腹伤口。
尖刺已经拔出,也快要愈合。
可这微不可见的伤口却沁出了一滴血珠。
食指连心。
白发少年感受着心尖翻涌、却又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感受。
他不再言语,似有微光在银色的眼底闪动。
白发少年阖了阖眼眸。
片刻过后,他轻笑叹气。
看来,
这也是成长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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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白雏菊、郁金香、铃兰、满天星……
一枝玫瑰和数个花朵作伴。
「爱」的花束束已完毕。
少年将它递给心爱之人。
人偶接过了花束。
紫靛色的眸久久注视着少年,没有说话。
少年脸庞紧绷,不一会儿微微翘起嘴唇,露出和平日一样的开心笑容。
他嘿嘿笑道:
“时间不早了,过会儿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人偶的目光微微一动,一抹难言的情愫之色,在他的眼底迅速掠过又消失不见。
然而,
他的手臂却不由自主地紧紧收拢怀中花束。
无心的人偶隐约感知到了什么。
时间,如又冷又硬的石子,撒进他的躯壳里,滚动在他的胸膛中。
剖开了停滞又静止的他。
而属于他的鸟雀,
身量早已和他相仿。
…
…
…
…
Любить тебя - это особая и важная вещь,мистер。
有人认为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早安,是孩子们。
也许真是这样的,Мое исключение。
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
现在的我(们)
觉得,
爱
「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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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快乐!作者造谣的,可以不信)画有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