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已过,但天气依旧潮热,正是秋老虎肆虐之时。
徐行昨夜炼丹一整夜,白天呼呼大睡着,照样是下午申时去了县衙牢狱当着差。
“牢头,上午陈班头来过,说是寻你有事。然后见你不在,便让我向您转达个口信。”狱卒见徐行来了,便上前恭敬的说道。
“哦?什么口信?”徐行批阅着公文,头也不回的问道。
“陈班头说晚上让您加个夜班,今晚有一批重犯要收监。”狱卒说道。
“重犯?”
徐行听着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有些明白了。他这两天听到了风声,说是马捕头顺藤摸瓜,找到了一群私贩耕牛的销赃团伙。
他算算时间,马捕头应该就是今天要动手了。估计是捕班壮班联合,一起动手抓人。
“好,我知道了。”徐行点了点头,摆了摆手。
酉时下班,徐行在县城的小酒馆里胡吃海塞一顿,然后回到牢狱偏房里加着夜班。
无所事事之下,徐行从随身带的小木箱中拿出了徐寿的手札看了起来。将堪舆星象和阵法之道结合在一起,学习思考着。
徐寿说过天地山川、日月星辰皆蕴含阵法之道,最顶级的阵法都需结合天地来布置,威能可屠神灭佛,毁天灭地。
徐行一知半解的学习着徐寿手札中的内容,时而深思着。每当他想到关键之处,胸口之处的纹路便会有所动静,于他脑海中显现一缕幽光,演化推演着徐行认知后的阵法,助他理解其阵法精要。
不多时,徐行感觉精气神有所亏损,不由得往嘴里塞了两粒精气丸,闭目养神了起来。
和脑海中的幽光接触了几次下来,徐行也一直在慢慢摸索着它的规律。他知道幽光推演阵法,是需要消耗他自己的精气神的。越是精妙玄奥的阵法,抽取耗费的精气神就越多。
小幅度的精气神亏损,可以通过服用精气丸和睡眠来补充。但大幅度的精气神被骤然消耗,容易造成根基有损。所以徐行钻研阵法之道时,一般都循序渐进着,不敢太过接触高深顶尖的阵法。
“他们还没来吗?”
徐行从假寐中转醒,看了看夜色,发现二更已过,已经到了三更子时了。
“嗯?什么动静?”
徐行两耳一动,听见牢狱中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莫不是又有狱卒在打骂犯人?”
徐行心想着,下意识的起身往牢狱中走去,可走到牢狱门口,他眉头一皱,驻足听了听。
“不对,动静是地下水牢传来了。”
徐行加快脚步,走进牢狱中。牢狱内的狱卒似乎也听见了些动静,下意识好奇的往地下水牢的入口靠了靠。
“这是...地下水牢有人在打斗。”
徐行耳聪目明,听出了地下水牢的动静是武夫交手时产生的响动,隐约间还夹杂着拳头轰击青石之声。
“别靠近,往一边站好。”
徐行朝那个值夜班的狱卒骂了一声,随后快步跑向地下水牢入口处。
可当徐行刚跑到入口处,地下通道里冲出了一个人。那人身穿着沾满血污的囚服,浑身湿漉漉的,琵琶骨处还渗着血,头发散乱。
徐行还感知到这人浑身气血澎湃,这种澎湃涌动是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像是难以自控。
“是那个重犯,他越狱。”
徐行两眼一眯,跟这人打个照面就认出来了,毕竟那滴水刑就是给这人用的。
两人打了个照面,越狱的重犯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徐行,然后转头直接往牢狱出口冲去。
徐行也没有去追,而是快步往地下水牢跑去。进到下面一看,只见门口青石平台上,值班的靖武卫倒在地上,气若游丝,身下鲜红一片,其腹部插着一根一寸粗的精钢铁棍,整个人被钉在了地上,铁棍的另一头嵌在了青石板内。
“别动,我救你。”
徐行连忙上前握住了那根铁棍,双臂用力直接将铁棍拔了出来。那靖武卫痛呼一声,腹部伤口直接喷出大片鲜血,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
将铁棍扔至一旁,徐行从怀里掏出了甘露符,注入真气之后,将其捏碎。一缕翠绿之气飘出,徐行连忙引导着翠绿之气进入了重伤靖武卫的伤口内。
“你的伤势太严重了,内脏破损,甘露符只能暂时稳住你的内伤。”
“你千万别乱动,捂住伤口,也别睡,我去追那个逃犯。”
徐行说完,立刻起身要出水牢。岂料刚起身,徐行的裤脚就被那受伤的靖武卫抓住了。
“小...心..”
“那人是明劲武夫,强行催动了秘法。他虽身受重伤,但仍有明劲大成的余力。拿上我腰间响箭,拖住那人就行。”
那靖武卫看出了徐行的修为,知道时间紧急,强提着一口气,把逃犯的信息告诉了徐行。
“好了,你先管好自己的伤势。”
徐行点了点头,然后拿上靖武卫腰间的响箭,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地下水牢。
路过牢狱内,狱卒和犯人都没受伤,一个个的噤若寒蝉,缩在角落里。显然逃犯急于逃跑,不想浪费时间。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着淡淡的水臭味,徐行出了牢狱直接一个踏步,上了屋顶。
顺着气味的方向,徐行直接在月光下,沿着屋顶往东北方向追了过去。
“这逃犯还挺懂,知道西南方向是富户住的地方,那边不乏有踏入明劲的武夫在。西北方向,正好是小山丘,能掩盖身形,冲过去后,好出城。”
徐行飞檐走壁,快步飞奔追击着,甚至不惜用上了真气。因为逃犯强行催动秘法,有明劲大成的余力。徐行知道自己单靠脚力,压根就追不上。
追进小山丘,徐行在灌木中穿梭着,衣服被一些荆棘划破,皮肤也被划伤。但他不敢耽搁,时刻保持着速度。他知道一旦逃犯出了城后,城外二里处有一条河。
逃犯到时进入河中,就寻不出来了,因为水会掩盖逃犯身上的血腥味。
徐行不顾身上被划伤,如同一个人形坦克一般,一路直追。终于在下了山丘之后,于城墙处看到一个人影。
只见那个人影如蜘蛛壁虎一般,顺着城墙就窜了上去,然后翻上城墙,往城外直接跳了下去。
徐行见此,强提一口真气,脚下生风,宛如一支箭矢冲了过去。到了城墙根,一个纵跃,脚踏城墙,踩出几个窟窿,借力直接上了城头。
于城头上,在月光下看见逃犯头也不回的往东北方向跑去。徐行一边跳下城墙,一边拿出响箭,一拽引线,只听得响箭发出一道火光直射夜空,烟花在百米高的夜空中炸开,形成了一个白泽神兽的图案。
逃犯自然也注意到了徐行这边的动静,脚下一顿,回头看了看。两人相隔不足半里路,徐行极速追击着。逃犯注意到了徐行身上的真气波动,两眼杀气四溢。
“站住...休要再逃。”徐行一边追击而去,一边大喊道。
逃犯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飞奔着。两个人一追一逃,距离缩短到不足二十丈。逃犯见河流距自己还有半里路,浑身气血陡然一盛,脚下速度骤然加快了几分。
徐行见此,连忙提气追击。可等到两人距离不足十丈时,那逃犯身形陡然一滞,转身提拳朝徐行冲来。
“不好,这逃犯知道入河无望,刚刚加速是故意耗费我的真气。如今这个距离他不敢再逃,是忌惮练气士的术法。他现在转身朝我来,是提前早就算好的。”
徐行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眼神一凝,只感觉浑身上下被一股冰冷的杀气笼罩着,汗毛倒竖。
逃犯有心算无心,徐行追击速度过快,此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徐行停步,脚下使出降龙伏虎的桩功,双臂横挡在身前,逃犯的双拳臂膀如抡大锤,直接对着徐行身前双臂,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两人一接触,徐行顿感被一股千钧巨石砸中,隐约间还听见骨裂之声。
徐行不敢犹豫,知道对方现在的力量比他强多了,强忍着双臂的剧痛,借着惯性连连后退。
逃犯似乎也早已感知到徐行的气血异于常人,见自己连续几个劈挂没把徐行打废,双拳招式一变,使出个凤眼锤直取徐行双臂下方的胸口空档。
这一拳要是被打中,徐行知道少不了被人掏心掏肺。深吸了一口气,徐行连忙催动着丹田气海中为数不多的真气,脚步飘忽着往后急退。
“我看你还有多少真气。”
逃犯一眼就看出了徐行的底细,双眼满是血丝,在月光下发着淡淡红光,整个人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脚下速度不减,双拳直取徐行胸口。
徐行听这话,心里一沉。知道自己的底细被对方盘算的清清楚楚,但他又不能硬拼,武夫前期对决,拼的是气力、肉身强度和拳法。
这三样,论气力,对方是强行催动了秘法,气血已达明劲大成;论肉身强度,对方浸淫明劲境界多年,徐行即便占着功法的便宜,但两者肉身强度大差不差;
论拳法,徐行的降龙伏虎桩功中有拳法,但前期武夫拳法对决,始终离不开一个‘技’的范畴,实战经验为重。徐行在实战方面就是个菜鸟,这还是他出道以来的第一战。
“我看你的秘法能持续多久。”
徐行脚下生风,一边连忙往后退,一边打着嘴炮搞对方心态。
“响箭已发,要不了一会,总旗就要赶来了,我看你还怎么跑。”
徐行身形闪避着对方的进攻,手上虽然不敢输出,但嘴上可不饶人。
逃犯听着徐行的话,脚下速度虽然不减,但拳法不由得一滞,显然徐行的话直接戳进了他的心窝子。
“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对我用滴水刑的。”
“我必杀你。”
逃犯双眸杀机陡涨,一声大喝,只觉得他浑身气血一盛,散发出一股热浪。其身形动作瞬间快了三分,往徐行直扑而来。
“不好,这人不要命了。”
见此,徐行暗骂一声刺激对方过头了,知道对方在燃烧气血,要搏命。
徐行双手结印,强行运转体内为数不多的些许真气,单掌一推,掌心迸发出一道黄色火焰,直扑那逃犯。
这是徐行炼丹时用的下昧民火,他什么术法也不会,只能使出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丹火。不求能杀伤对方,只求为自己赢得短暂的时机。
逃犯见徐行打出一道黄色火焰,直扑自己而来。他素知练气士的术法诡异,不敢硬接,连忙闪身躲避,那火焰擦着他的脑袋呼了过去。
“雕虫小技...”
逃犯感觉到那火焰的威力平平,冷笑一声,继续欺身上前。
“你以为我就这点手段?”
徐行得了喘息之机,同样冷笑嘲讽。一边后退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玉符。那是一枚散发着寒气的玉符,其中有蓝色纹路流转,在月光下美仑美奂,如同一件艺术品。
“玄冰符...”
逃犯顿感亡魂大冒,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徐行一个牢头身上有玉符这种东西。
“受死吧。”
徐行榨干着丹田气海中最后几缕真气,注入玉符之中,随后将玉符捏碎,顿时一股冰蓝色的气息盈散在空气中,溢散着寒气。徐行双掌一推,那玄冰之气顿时化作数十枚冰锥,朝着逃犯激射而去。
逃犯见此,知道玄冰符的厉害,不敢硬接,只得闪身躲避。可他的身形如何快的过如箭矢般的冰锥,只听得几声冰锥入体的脆响。
“啊...”
逃犯的半边身子被冰锥打中,胸口、腰腹和大腿上各中了一枚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锥,随即冰锥融化,冰寒之气冻住了他的血肉,在他的皮肤上结了一层冰块。
“我杀了你。”
逃犯痛苦哀嚎着,血肉中的气劲蠕动,直接震碎了体表的冰块,朝着徐行狂奔而来。
“困兽之斗。”
徐行看着中了冰锥,速度大不如前,还敢冲过来拼杀的逃犯,不由得冷笑一声。连连拉开距离,从怀中又掏出枚玉符。其中有银光闪烁,如同雷霆闪电藏匿其中。
“震雷符...”
如发疯般的逃犯见此,顿时心气都散了。他原本就是临死之前的无能狂怒,当看到徐行掏出震雷符,他连最后一丝狂怒都不甘的憋了回去。
徐行榨干经脉中残存的真气,使得经脉隐隐作痛,丹田气海闭塞。掌心微薄的真气注入玉符,玉符破碎之后,他将身前的银色闪雷对着逃犯砸了过去。
只听得一声震天响,徐行的耳朵都震得有些嗡鸣不止。一道三丈大小的惊雷,迸发出刺眼的银光,轰击在逃犯身前。
“你|他|妈的有玉符不早掏出来,我犯得着跟你拼命吗?”
逃犯被惊雷击中,心中闪过最后一丝念头。他整个人身上的气血被轰散,体表毛发被烧焦,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徐行见此,拖着虚脱的身子往前靠了靠,看着浑身焦黑一片的逃犯,散发着阵阵黑烟,已然生机全无。
“终于死了,我对敌经验太少,今天要不是有玉符相助,恐怕要命丧于此了。”
徐行直接瘫倒在地,嘴上喘着粗气,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