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脚步微顿。
她没有应声,而是转头看向上官浅,眼中似有疑问之色。
上官浅笑道:“如你所料,你那位贴身侍女,确实是顾首辅的人。”
“我们夜袭万花楼的那一夜,她跟着玄甲军一起来的。”
细辛叹气道:“看来,我不得不去了。”
上官浅出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细辛眸光微闪,答道:“我们现在就在做那件事的路上。”
宫远徵虽然听不懂,面上却并无意外之色。
花公子看了看细辛,又看了看上官浅,不解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说着便看向宫远徵:“我们不是来接细辛的吗?还要去做什么事?”
宫远徵摇头:“不知道。”
花公子又扭头看向细辛:“我们要做什么?”
细辛答非所问道:“王城是这世间最为繁华之地,好不容易出了宫门,你难道就不想好好逛上一逛?”
花公子先是点头,又紧接着摇头:“我想,但是你们说的,绝对不是这件事。”
几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国师府大门口。
花公子的疑问,自然也就没有了下文。
朱雀正街,国师府大门方向,威风凛凛的玄甲军驻扎于此。
眺目远望,乌泱泱一片。
过往的百姓皆是绕道而行。
花公子低声道:“这般滥用私权,天朝皇室居然能忍?”
妖人看着玄甲军,出言解释道:“边境镇守、叛军暴乱、京都巡防,几乎全得靠玄甲军。”
“而玄甲军的统治,全权归于当朝首辅,皇室若是不忍,分分钟就得改朝换代了。”
花公子又问道:“顾首辅为何不自己做皇帝?”
“他没有上位的理由。”和尚答道:“天朝皇室百年,即便再怎么不堪,也是百姓心中的至尊。”
“顾首辅若是推翻皇室,在他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天朝领土之内,定会有义军四起,以匡扶皇室之名,谋夺九五之位。”
“紧接着,便是战火横飞,天下大乱。”
细辛突然开口道:“皇室昏庸无道,朝臣上行下效,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既如此,要这种表面上的和平又有什么意义?”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他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时代,跟螳臂当车有何区别?”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国家兴亡,苦的永远是百姓。”
“若是能让战乱来得迟一些,哪怕只有一天,那也是有意义的。”
细辛转头看向和尚,轻声道:“大师,告辞。”
她说罢便扬长而去。
宫远徵、花公子、上官浅紧随其后。
玄甲军为首的统领来到细辛身旁,拱手行礼道:“属下等恭迎小姐回府。”
细辛跟统领擦肩而过,完全无视掉他。
他们一行四人,径直朝着军队走去。
所到之处,玄甲军之人纷纷退避两侧,给他们让出一个过道。
……
顾府。
细辛迈步走进顾府大门,凭着那一丁点少的可怜的记忆,漫步在府中。
也得亏她一开始就是个成年人的灵魂,才能隐约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
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人,跟她相处的日子少之又少。
短短三年,还是在她不知事的年纪。
玄甲军守在顾府之外。
顾府之内,细辛等人没走几步,远远便看到桑儿带人走向他们。
桑儿快步迎了上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细辛直接问话道:“我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桑儿朝着细辛拱手行了一礼:“人已经带回来大半个月了。”
“只是宫门夜袭那晚,奴婢没有赶上,这才让小姐遭此一祸,请小姐责罚!”
细辛摆了摆手,道:“带我去见她。”
桑儿应声道:“是。”
几人跟着桑儿左拐右转,走了许久才来到一个安静却又不失气派的院落前。
他们走进院落,正堂门口有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正在迎风飞舞。
几条落下来的杨絮,飘向细辛等人。
细辛伸手接住。
她垂眸看着手心中的杨絮,记忆深处的一幕场景突然浮现在她眼前。
————
众多侍女围在婴儿摇篮的旁边,看着院中的白杨树窃窃私语。
“王城世家闺秀的院落中,一般都是养着各类名贵花草,大人为何要给小姐种一棵白杨树?”
“你懂什么?大人是希望小姐像这白杨树一样,顽强不屈的茁壮成长!”
“咱们小姐就得千娇万宠着长大,怎会需要这种不吉利的寓言?”
“……”
一男子走进房中,侍女们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那男子朝着摇篮中的婴儿伸出一只手,婴儿笑着露出没长牙的牙床,小手握住了男子的食指指尖。
男子出言调笑道:“白杨树长得高不结果子,我们辛儿才不学白杨树呢。”
“我们辛儿要凌风直上,也得勇谋兼备,结得善果。”
————
“小姐,带回来的人,一直住在您的院落中。”桑儿的声音打断了细辛的回忆。
“嗯。”细辛应了一声。
她手腕翻转,手心中的杨絮飘落在地。
细辛一脚踩上杨絮,迈步朝着正堂走去。
几人推门而入。
屋内桌边坐着一人。
那人听到声响,转身看了过来。
在看到那人面容的那刻,几人的惊呼声不断响起。
宫远徵:“她怎么在这?”
花公子:“云姑娘?”
上官浅:“云为衫!”
桌边的女子连忙站起身,她有些怯懦的朝着几人颔首行礼。
上官浅眉梢轻扬,眸光微动,她语气颇为肯定道:“不,不对,这人不是云为衫。”
她跟云为衫同出无锋,明里暗里交手过数次,彼此也算得上熟悉。
而面前这个女子,即便跟云为衫长得一模一样,周身气度也无法同云为衫相较!
那女子站在桌边,她头颅低垂,有些不安的绞动着手指,委屈的小声嗫嚅道:“我就是云为衫。”
上官浅转头看向细辛:“这是怎么回事?”
宫远徵跟花公子亦是如此神态。
细辛挑了挑眉,笑道:“如你们所见,此人确实是云为衫。”
“只不过,她是一直住在梨溪镇的云为衫,而不是宫门的执刃夫人云为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