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玉听着底下大臣滔滔不绝的对沈泽的控诉,心思早已瞟到了太和殿外。
算算时间,沈卿他们应该快到了吧。
她厌恶的瞥了眼底下大臣那一张一合的嘴巴,想让人拿针线给他缝上!
说到最后,那大臣拱手行礼,慷慨激昂道:“……陛下,沈泽这厮多次借着陛下对他的信任,为非作歹,乱杀无辜,罪大恶极,还望陛下能够秉公处置!”
嬴玉眯着眼睛,嘴边扯出一个冷笑,若是她真的秉公处理,那在场的这些人,恐怕没有几个可以活着出去的!
她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正打算开口,大殿中又再度响起一道声音。
之间一位,清瘦,着绿袍,蓄着美髯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对嬴玉作揖,而后开口道。
“陛下,对于陈大人的观点,臣不认同!”
嬴玉挑了挑眉,看着说话之人。
她记得,这人名叫张茂休,他爹张云正乃是先帝时期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也是唯一一个寒门状元!
在她 还是太子的时候,还曾与张元正共事过,是一个正直之人。
只是被世家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最终愤而辞官。
她的眉毛扬了扬,不知张元正的儿子会是何模样,故而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张茂休对着她作揖行礼后,这才说道。
“陛下,据微臣所知,辽州那些官僚,多是世家派遣。”
说到这里,他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李臻,继续说道。
“而且,微臣还听说,辽州的那些官员,在其位却不谋其事,辽州多有灾荒,陛下时常派人赈灾。
可派去的赈灾粮食与银两,多数都被贪墨,真正发放到百姓手中的寥寥无几。
所以,微臣认为,沈大人并非滥杀无辜,而是在秉公执法!
陛下,若是秉公执法都要受到惩罚,那将来还有几人愿意秉公执法呢?”
嬴玉闻言,勾了勾唇,不错,她的朝堂上,总算是有个秉公直言之人了。
这张茂休是什么官职来着?
好像是翰林院侍讲学士,从五品。
这官职有些低了,至少对于张茂休的能力来说,低了。
可是没办法,世家一直把持着朝政,对于寒门提拔上来的,一向是往死里打压。
张茂休能坐上这个位置,已经是能力出众了。
只是她还没有开口说话,李臻就出来怒斥道
“放肆,在大殿之上,竟敢一派胡言!”
张茂休并不惧,神色平静的反问道。
“李大人,你说下官一派胡言,那敢问李大人,下官所说的哪一句是胡言?”
李臻神色一沉,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翰林院学士,竟也敢如此的反驳自己。
嬴玉坐在高台之上看戏,心中默默地给张茂休点了个赞。
她原以为张元正已经很勇了,没想到他的儿子也一样的勇。
李臻甩了甩袖,冷哼一声:“张学士,你口口声声说辽州官员贪污,那你可有辽州官员贪污的证据?
若是没有,那你这便是污蔑!”
“李大人,你口口声声说辽州官员未曾贪污,那你可拿得出他们未曾贪污的罪证?
若是没有,那辽州每年死亡的那么多的难民,便是他们贪污最好的证据!”
嬴玉的嘴角勾出一个愉快的笑容,没想到她的朝堂上还有如此人才。
这是除了沈卿之后,第二个让李臻吃瘪的人。
不为别的,就为着他能让李臻吃瘪,她也得升张茂休的官!
李臻怒视着张茂休,怒斥道:“放肆!你身为翰林院侍讲学士,竟敢在朝堂之上口出狂言!”
张茂休丝毫不惧,正打算回怼,殿外响起一道尖利的声音。
“威北将军林远图,御前总管沈泽,求见——”
嬴玉的眉梢带上一丝喜色,这么多天了,她的沈卿总算是回来了。
她赶紧抬了抬手,道:“宣!”
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片刻后,她便看到沈泽并林远图二人大步走进殿中,对着她行礼。
“林远图、沈泽,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玉压制自己疯狂想要上扬的嘴角,淡声说道:“二位爱卿辛苦了,赶紧起来吧。”
沈泽跟林远图二人齐齐起身。
随后嬴玉继续说道:“二位爱卿一路辛劳,平定北凉之乱,解北境三州之困,此乃大功,当赏!”
林远图与沈泽二人不骄不躁,只行礼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不求奖赏。”
嬴玉哈哈一笑,挥了挥手:“当赏则赏,二位爱卿立下大功,不必如此谦虚!”
听到她这么说,李臻坐不住了。
沈泽几乎打掉了他在辽州的所有布置,竟还能领赏?
这绝无可能!
他赶紧站出来说道:“陛下,论功行赏之事,还请稍后。
沈泽在辽州之事,还需查清楚,否则如此一个嗜杀之人在陛下身边伺候,臣等也不放心啊。”
沈泽撇了撇嘴,明明人都是曹正喜杀的,怎么变成他是嗜杀之人了。
曹正喜脸色也是阴翳下来,这些人,竟敢如此污蔑沈大人,实在可恶。
真想把自己那把十八米的青龙偃月刀拿来,一刀一个!
沈泽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李臻。
“李大人,你说我嗜杀?
可是我这手上,可是一条人命都没沾过,不知李大人从哪听说我嗜杀了?”
李臻冷哼一声:“还在狡辩!
你手上是一条人命都没有沾,但是辽州那些官员可都是你下令让人杀的!
你杀害我大乾官员,还不知悔改,实在该死!”
说着,便朝嬴玉行了一礼。
“陛下,此子目无纪法,扰乱朝纲,杀害多名官员,应当将此子处以车裂极刑,以正效尤!”
沈泽耸了耸肩膀:“李大人怎么就知道我杀的是就是无辜之人?
若他们并非无辜呢?”
“那敢问,他们不无辜在何处?”
沈泽就等着他问这句,从手下的手中接过一堆账本,呈给嬴玉。
“陛下,这都是臣在辽州之时查到辽州官员贪污账册,还请陛下过目!”
嬴玉身旁的太监将沈泽手中的账册接过,而后恭敬的呈给嬴玉。
嬴玉看着他,随手拿过最上面的一本看了起来。
沈泽之前便是在辽州念着这些账本,将那些贪官全部杀了!
嬴玉看着账册上面记载的一笔又一笔,额头上的青筋突起。
他们这些年贪墨的,竟比她的私库都要富裕了。
她冷笑一声,将手中的账本丢到李臻的面前,怒道。
“你们看看,都看看!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无辜之人!
这些年,朕派去的粮食、银两,全都被他们截胡!
怪不得朕年年赈灾,北境三州的百姓却还是苦不堪言!
你们不担忧百姓,却在这里为着这些贪官争吵不休,朕说他们死有余辜!”
李臻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看着被摔的翻页的账本,上面记录的一条条。
辽州官员所贪墨的,远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辽州所贪墨的东西,最终都会换成银两,源源不断的送到他们这些世家的手中。
他们心中也都清楚,辽州的那些人手中肯定会私自留有银子,但只要没有妨碍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却没想到他们所贪污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都快要赶上送到世家手中的银两了。
他的心中暗啐一声,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他冷笑道。
“陛下,这不过就是几本账册而已,这证明不了什么。
但是沈泽杀人,却是大家都亲眼目睹的!”
嬴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这些人,就算将证据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否认。
沈泽有些鄙夷的看了这些人一眼,还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睁着眼睛说瞎话!
沈泽身后的曹正喜抓紧机会说道:“他们贪污成性,压榨百姓,死有余辜!
沈大人杀他们,那是为民除害!”
“不管他们是否无辜,都应由陛下处置,你一个小小太监,却敢越俎代庖,莫非是有反心?!”
李臻死死地盯着沈泽,怒声说道。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若是换做寻常人,只怕这时候已经吓死了。
沈泽看了眼嬴玉,嬴玉暗中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安心。
嬴玉对着他,朗声道。
“沈卿,你如今回来,朕的东西是不是该还给朕了?”
李臻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人,方才不还是再说造反的事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还东西了?
沈泽将怀里的金令牌掏出来。
“谢陛下厚爱,赐下金令牌,如今原物归还。”
一众文臣看着沈泽手中的金令牌,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那可是能代表陛下的金令牌,竟然就去此草率的就给了一个太监?
沈泽唇角勾了勾,看着李臻说道。
“陛下赐我金令牌,有先斩后奏之权,我可没有李大人所说的那么大的野心,有造反之心。”
李臻脸色阴沉的看着沈泽。
“你杀的那些可都是大乾官员,就算陛下想要杀官员,也需与丞相还有三书六部商讨。
你不过一个太监,借着陛下的金令牌狐假虎威,竟然杀害大乾官员,你罪该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