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刺啦一声,火苗被瞬间熄灭。
借着清冷月光,能够看到毋思颖滑落的泪水。
这杯水浇灭了一个母亲心中全部的希望。
队长失去耐心,“大半夜,别在这里瞎抽风!再不走的话,我现在就给派出所打电话。”
毋思颖身体轻颤,她冲上前,想和这人拼命。
张伟伦赶紧将她拉住,担心动起手来,吃亏的会是自己妻子。
他赶紧给刘梦阳使眼色,“思颖,你冷静冷静,刘天师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刘梦阳苦着脸,话还没来得及说,毋思颖歇斯底里大哭起来,“我儿子才七岁,他做错了什么,小小年纪就患有急性白血病。
唯一的办法就是再生一个孩子,用脐带血进行造血干细胞的移植。
结果呢,我辛辛苦苦生下女儿,却永远失去我儿子!
他被淹死在这条河里,你们也为人父母,知道失去自己孩子,心里有多痛苦嘛!
我,我只不过是希望他早早投胎,别做孤魂野鬼!”
毋思颖瘫软在地,张伟伦也是悔恨交加,责怪自己那天不该动手打孩子。
如果自己不动手,也许手术会进行的非常顺利。
他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刘梦阳只觉得鼻子一酸,他也很同情夫妻二人,也心疼张铭航的遭遇。
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张铭航之所以会夭折,是因为前世之因,今生他已经偿还,一切因果彻底了结。
投胎之后,再世为人,他会有一个好去处。
但是这话刘梦阳不能说,能参透天机已经是得到上天的垂青,他可没胆子泄露出去。
几名巡视员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毋思颖因为悲痛过度,昏死过去。
张伟伦对这几个巡视员颇有怨言,但现在这种场合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刘梦阳见情况不妙,在心里一边抱怨着安然,一边拨打急救电话。
而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这几个巡视员不太像是正常人……
他们身上一点儿人味儿都没有,站着的姿势也很怪异,像是患有佝偻病。
不是纸人傀儡,而是用树枝和塑料袋做出来的简易傀儡。
他已经明白安然的用意。
刘梦阳也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张先生,这件事有转机,你儿子很快就能投胎了。”
不远处,安然和三个小鬼头正看着这一幕。
王小萌和王子都很羡慕张铭航有这么爱他的父母。
他们两个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还都是被亲生父母害死的。
真是鬼比鬼,气死鬼。
张铭航:“安然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母亲是因为我的病才执意生下我妹妹?”
安然摸摸他的头:“是啊,但是那个时候你不相信我,也很排斥,现在你知道真相了。
你的父母真的很爱你,他们从来都没有放弃医治你的希望。”
张铭航眼含热泪,父母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可自己在人世间跟他们说得最后一句话竟然是“我恨你”。
他对安然说道:“谢谢你,安然姐姐。现在,我想要修改自己的心愿,可以吗?”
王小萌听闻,第一个不乐意。
安然急忙按住她的肩膀,“可以啊,确实得修改一下心愿。”
王小萌心里不踏实,问道:“那你现在的心愿是什么?”
张铭航想起襁褓中的妹妹,“我想换一幅画。”
这个愿望大概是安然经手的心愿中最简单的一个人了。
回到酒店之后,安然从【空间符】中取出各种各样的绘画工具让张铭航选择。
他从三岁开始就学习画画。
虽然因为住院,绘画课已经很久没有去上了,但基础还在。
张铭航选择用水彩笔作画。
先用水彩笔将家中环境浅浅勾勒出来,之后再进行涂色。
他将背景选在餐厅。
餐桌布是淡绿色,印有黄白相间的小花,桌上的花瓶里摆放着香槟色玫瑰。
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吃着早饭,张铭航用餐的位置就在妹妹对面。
他用筷子夹丸子时,丸子不慎滑了出去,刚好落在妹妹的脸上。
妹妹脸上油腻腻一片,正皱着眉头,挥动着小手,似乎是在生气。
整张画看起来特别温馨幸福,这是张铭航根据自己的想象画出来的。
如果自己还活着,他们一家四口的生活也许就是这样。
一日三餐,简简单单,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家人的陪伴。
只可惜,这些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张铭航吸了吸鼻子,“安然姐姐,用水彩笔画画会褪色吗?”
王小萌解释:“安然姐姐帮助鬼魂完成心愿的工具上都附有符咒,不会褪色。”
闻言,张铭航这才安心。
安然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这是冥界的黑科技,我在水彩笔上放了传感器,你父母和妹妹的样子自动生成。
这是你们三年后的样子,用这个当头像很不错。”
张铭航心中颇为感激,“安然姐姐,真的很谢谢你。
那天的事情,对不起。
之所以说难听话,是因为我想让你把我拍得魂飞魄散。”
安然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会让你得逞。”
*
医院病房。
见毋思颖已经没什么大碍,刘梦阳也从医院离开。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安然去做。
刘梦阳走后,张伟伦搀扶着毋思颖散步。
医生说她情况不好,得住院观察几天。
张伟伦心力交瘁,儿子意外身亡,妻子的精神受到重创,他有些不堪重负。
但是他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倒下。
他得陪着妻子走过人生中最艰难的这段路。
夫妻两人走在路上,身后忽然传来一对青年父母的哭声。
他们正跪在一辆推车前放声大哭。
从旁观者的讲述中,毋思颖和张伟伦得知事情的大概。
原来,这对年轻夫妻在参观邻居家装修时,他们刚刚学会走路的儿子从不幸从七楼坠亡。
毋思颖听到后脸色大变,冲上前去,声泪俱下的指责两人,“你们两个是怎么当父母的!
孩子还那么小,难道不应该抱在怀里嘛!
你们是凶手,是凶手!是你们害死了孩子!就是你们!”
年轻夫妻并没有因为毋思颖的话生气,反而更加责怪自己。
男人瘫坐在地上不断抽自己耳光,“是我该死!我不好!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作为父母,他们确实没有看管好孩子,才会导致悲剧发生。
张伟伦向这对年轻夫妇道歉,赶紧搀扶着毋思颖离开,免得她再受刺激。
安然和小鬼头们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围观人群中,有一个男人不痛不痒道:“至于吗?死得又不是她家孩子。”
安然睥睨他一眼:你眼里的无关痛痒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灭顶之灾。
她轻声解释道:“刚刚那位是我朋友,她的孩子刚死不久,也是死于一场意外。”
男人惭愧,低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也是无心之言。”
安然没有再理会他,紧紧跟着毋思颖和张伟伦进入病房楼。
她凌空画了一道【安神符】。
符文瞬间没入毋思颖体内,她安静下来。
见妻子的眼神逐渐恢复焦距,张伟伦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打量到站在病房门口站着一位姑娘。
她一手拿着黑伞,另一只手拿着一副用牛皮纸精心包装起来的画。
“你们好,我叫安然,是个装裱师。这是小航在我店里装裱好的画,这里还有一封信。”
——第12单元舐犊之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