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县长对陌然去提亲暴跳如雷,他指着陌然的鼻子质问:“谁给你的权力,你去提亲了?”
陌然被质问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问:“我去提亲还要向谁请示么?”
何县长大为光火,他怒气冲冲地吼:“陌然,你现在不是一个普通农民,也不是一个普通打工仔。你是有组织的人!我们有组织,有底线,有政治觉悟。”
陌然愈发迷惑了,自己去提个亲,怎么还跟组织扯上了?难道组织的人,堂哥恋爱结个婚都要请示?组织不同意,连婚也不能结了?和平时期,还有这样咄咄怪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何县长怒视着他说:“陌然同志,你也不用东想西想,我提醒你,以后这样的事,不可以再发生。”
陌然终究没忍住,低声嘟嚷着说:“我都二十七了,再不结婚,别人都要笑我了。”
何县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过去打天下的时候,那么多前辈出生入死,谁把娶媳妇结婚这事放在心里了?人要有崇高的理想,要有为人民服务的决心。不是自己享受了,就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了。你二十七岁又怎么了?很老了?老子结婚都是三十岁才结的,你心里就只想着结婚娶老婆?”
陌然被何县长一顿训,心里也不舒服起来。眼看着就要到孟晓家了,被何县长截回来,原以为出了大事,没想到何县长是对他去提亲发怒。他始终想不明白,何县长从哪里得到消息自己要去提亲,再者,提亲会碍着他苏眉事?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觉得没意思。他小声地说:“早知道结个婚组织还要干预,当初不该进入组织里来。”
这句话犹如火上浇油,把何县长气得差不多蹦起来了。
他几乎把手指戳到陌然的额头了,大声喊道:“你再敢胡说,组织不会轻饶你!”
陌然被他一吓,果真不敢再出声。
何县长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换了一副口吻说:“陌然同志,你与别人不同。别人谈恋爱结婚,组织不会干预。你身上因为牵涉的东西太多,万一出了问题,谁也承担不起责任。”
陌然没好气地说:“我也就一普通人,怎么我就与人不同了。”
何县长说:“我实话告诉你吧,瑶湖集团的项目一日不落地,你一日不得想着要结婚。当然,秦老板家的,另当别论。”
陌然蓦地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婚姻还真的与瑶湖集团项目捆绑在一起了。他顿感眼前一片黑暗,猛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舞台上丑态百出引人发笑,不管如何努力,永远成不了主角。他有一种被人戏弄的感觉,而且愈发强烈起来。
“我今天警告你一次,以后不许胡来了。”何县长和颜悦色地说:“现在项目已经处在关键时期,你的前期努力已经看到成绩了。为了让你感受到组织的温暖,县里决定,送你和颜小米一起去省委党校参加中青干部培训班,为期一年。”
陌然暗暗吃了一惊,小声地问:“这个培训班是干嘛的?”
何县长没给他解释,只是微笑着说:“是好事,对你有帮助。”
陌然试探地问:“何县长,是谁告诉你,我去提亲了?”
何县长愣了一下,摆摆手说:“你也不用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孟清同志那边,我会亲自给你去解释。”
陌然像一只足球一样,在别人的脚底下被踢得溜溜转。
“回去准备一下,过几天,秦老板要来。等秦老板走了,你和颜小米就可以去学习了。”
陌然颓丧地出门,下到自己的楼层,还没进屋,被苏眉堵在楼道里,小声地说:“你办公室里坐了一个老太婆,在唧唧歪歪地说话,你要不要进去?”
陌然心里跳了一下,随口问了句:“谁呀?”
“好像是个媒婆!”苏眉眉眼都笑了起来,眉毛弯成一眩新月一样:“她说要去找何县长,在发火呢。”
陌然哭笑不得,媒婆在他让肖莹掉头的时候就差不多要跳起来了,一路上她一直在骂,说这个县长没一点人情道德,不懂老百姓疾苦,不了解老百姓难处。哪有这个时候叫人回去的,这不是让人里外不是人么?
一路上陌然都没好意思接她的话,提亲是他提出来的,当初人家媒婆还拷问过他,想好了没?想清楚了没?人家姑娘的名声开不得玩笑的啊!
陌然是拍着胸脯子保证的,他想好了,想清楚了!他就要去孟晓家提亲,其他的,完全不管了。
可是现在,他怎么去面对这个絮叨的老女人?
他央求苏眉说:“你去打发她走吧,搞不成了。”
苏眉摆着手说:“我不去,她会骂我的。”
“骂也得去啊,要不,我回去跟她吵一架?”陌然没好气地说:“这个时候,我出面来吵架,不好吧?”
苏眉浅笑着说:“你有胆子娶老婆,还没胆子挨骂呀?”
陌然苦笑不得,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万一被她吵到何县长哪里去了,我的面子就要丢光了。”
苏眉还是不肯去,她取笑着他说:“你都娶老婆了,还要什么面子呀?”
陌然讪讪地笑,想起此刻要是齐小燕在,一切都不需要他说话了。尽管他在心里觉得很对不起孟晓,可是摆在他面前的路让他无从选择。
去提亲,现在拥有的一切,转眼就会变成云烟。不去提亲,让孟晓在家盼望等待,他的心又像刀割火烧一样的难受。在权力与爱情两者之间,他不得不屈服于权力。因为他知道,有了权力,什么样的爱情他都能拥有,失去权力,别说爱情,他连感情都无法表达。
他恨自己没有勇气去拒绝何县长,恨自己屈服于权力之下,恨自己崇拜权力的游戏。他不知道以后如何去面对孟晓,他这样做,算是彻底将她的心伤透了。
可是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苏眉不肯去,他又不能逼着她去。他知道苏眉是故意的,他去提亲,不就是明摆着要离开苏眉吗?
正踟蹰着,耳朵里听到一阵吵闹,他和苏眉一齐往吵闹的地方看过去,这一看,心里不禁一乐。
颜小米双手叉腰,如泼妇一般地指着媒婆在训斥。
他们能听得清楚,颜小米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的铺天盖地往媒婆头上招呼,本来伶牙俐齿的媒婆被她训得耷拉着头,一声不吭。
他和苏眉看着媒婆灰溜溜走了,苏眉突然低声说:“陌然,你命好,又有女人为你出头了。”
陌然不置可否地笑,说:“你不帮我,难道我去死呀。”
苏眉冷冷笑了笑说:“你别得意,还有让你难过的时候没到。”
下楼碰到颜小米,她还余怒未消的样子。
苏眉过去搂了她的肩膀说:“小米,你厉害,刮目相看啊!”
颜小米愤愤地说:“这人好不知事,闹事闹到办公室来了,多大的事啊?不就是不去提亲了吗?犯得着拿陈世美来比喻吗?”
苏眉笑着说:“也许人家没错呢,说不定真是个陈世美啊!”
颜小米瞪她一眼道:“我觉得陈世美就没错,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家一个状元,就不能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美好吗?你们这些人,都是被道德捆绑的伪君子。”
苏眉被她戴上了一顶伪君子的帽子,心里也不乐意起来。她放开搂着颜小米的手,笑着说:“小米,总有你哭的一天到。”
颜小米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哭呢。以后我要嫁人,大家喜欢就在一起过,不喜欢了,谁都可以走。为什么非得捆绑在一起一辈子,多累啊!”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对陌然翻了一下白眼,不屑地说:“你这个人,做事就没脑瓜子。”
陌然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心烦意乱,谁责骂他,他都恍若无闻。
猛然听到手机响起来,肖莹问他,礼物怎么办?
陌然一愣,说:“扔了。”
肖莹说:“我可不敢。你下来,我给你拿出来,要扔也是你自己扔。”
肖莹的车就在县委大楼前的侧旁,他回来时,让她和媒婆在车上等他,他去何县长办公室请示,以为说几句话就能解决了,没想到结果的这样子。
陌然沉吟一下说:“好,我下来。”
苏眉问:“什么东西扔了?”
陌然没好意思说是猪肉和糖果包封,只是笑笑说:“一点没用的东西。”
颜小米撇着嘴说:“什么没用的东西啊?都是肉啊糖果饼干什么的,扔了多可惜,不如分给我们吃了算了。”
陌然心里不舒服,这些礼品本来是要送给孟晓家的近亲的,现在看来提亲的事要泡汤了,这些东西的存在也确实没必要了。但要分给颜小米他们去吃,这不是在吃他的颜面和良心吗?
可是除此以外,他能怎么办?难道带回家去,让陌家娘来生气?
颜小米看他犹豫不决,自己径直往楼下走,边走边说:“我来帮你处理。”
颜小米认识肖莹,她在回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肖莹的车停在外边,便过去与她聊了几句,得知了来龙去脉,便发生了她去赶媒婆的一幕。
陌然心情低落到了冰点,他想给孟晓打个电话去解释,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难道他能说,自己的婚姻现在自己不能做主了?他的婚姻与项目捆绑在一起了?他开始六神无主起来,甚至有哭的冲动。
没过多久,颜小米兴冲冲回来,说她把猪肉送到食堂去卖了,糖果这类的东西,都分到各部门去了。
陌然长叹一声,无话可说。
颜小米笑嘻嘻地说:“陌然,你怎么现在这个时候想起去提亲了呢?”
陌然恼怒地瞪她一眼道:“我提亲还要选日子么?”
颜小米掐着手指说:“你还真别乱说,今天的日子就不是黄道吉日,不宜提亲。你选了个诸事不宜的日子,当然不顺利了。”
陌然想笑,颜小米装神弄鬼的样子一本正经。
他不屑地说:“颜小米,你要真这么厉害,明天我去给你在县委大门前摆个算命摊子,你专门给人看相算命选日子看风水吧。”
颜小米道:“陌然,你还别看不起我,瑶湖集团不是有个美女风水师吗?我颜小米未必懂的比她少啊。”
陌然脑海里浮上顾亦珊的模样,心里一动,随口问道:“这么说,今天我去相亲,也是你算出来的了?”
“天机不可泄露!”颜小米神秘地说:“以后会慢慢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