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记听了陌然的汇报,沉吟半天不出声。
陌然的一颗心揪得铁紧,万一杨书记拒绝,他几乎无退路可走。
秘书送茶进来,与陌然和善地笑。他来了几次,已经与秘书相熟。知道秘书下一步要下去某个乡镇当乡长。杨书记退下去之前,他的人马都必须安排妥当。
何县长在人事安排上,一贯保持沉默。只要杨书记提出来,他必定第一个举手通过。比如杨书记执意要将徐文友安排进管委会,何县长尽管一千个不愿意,但他还是第一个举手同意。
秘书一退下去,杨书记就问:“你们园区施工队,是采取公开招标方式还是指定单位?”
陌然道:“指定肯定不行。现在国家有法律规定,不能指定。必须要走公开招标程序。”说完后,想了想又说:“其实招标,一样的有操作空间。”
杨书记饶有兴趣地问:“怎么个操作法?”
陌然就笑,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做这行,花经理应该是专家。她懂。”
杨书记就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弯腰从桌子底下摸出一条烟来,陌然一看,居然是大中华。
杨书记将烟扔给他说:“拿去抽。我戒了。”
陌然受宠若惊,赶紧双手接了,端详一番后赞叹说:“好烟,谢谢书记。”
杨书记笑眯眯地说:“小陌,烟这东西,虽然是个和气草,还是少抽为妙。能戒了,尽量戒。”
陌然笑嘻嘻地说:“戒,我听书记话,坚决戒。不过,先把这条抽完再戒。要不,书记您的烟,我可不想浪费掉。”
杨书记问了几个工地上的事,特别对补偿这一块问得仔细。陌然将安排了苏眉和颜小米专事处理的话说了一遍,信心满满地表态说:“书记,您尽管放心,有她们两个负责这事,闹不起来。”
杨书记连声说好,话题突然转到乌有村的地上来,他说:“关于土地置换这事,你还得去何县长那里汇报。这事归他管。看看何县长的意见如何。”
陌然想问他的意见,听到杨书记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有底。杨书记是默许了的。
下午何县长在办公室,陌然趁他办公室没人,赶紧过去汇报。
何县长听完汇报,当即黑了脸,骂了一句:“胡搞!”
陌然的心陡地揪紧。
“这块地我另有安排,谁也不能打主意。”何县长说:“陌然,你是什么鬼上身了吧?出这么个歪主意?”
陌然苦笑着说:“不是我,是瑶湖集团的意思。”
“你是对接这事的,不是你还有谁?这么重要的事,你事先不汇报,想干嘛?”何县长怒斥着他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你说说看。”
陌然哪里敢说,他总不至于说杨书记有交代,施工承包给花红公司吧?这样说,是赤裸裸的出卖杨书记啊。
陌然不说,何县长引导着他说:“是不是顶梁房地产公司在搞鬼?他们是不是要承包施工建设啊?”
陌然低声说了一句:“陌经理的天地房地产公司也有这个想法。”
“老吴糊涂!”何县长骂了一句,摸出电话就给吴太华打,当着陌然的面问:“老吴,你是不是想染指园区施工建设啊?”
陌然不知道吴太华书记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何县长放下电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徐文友去办。”何县长说:“陌然同志,以后办事,要多想想,不能乱做决定。你现在这样做,县委县政府很被动啊!瑶湖集团要是抓着这个交易不放,你说该这么办?难道我们拱手让出乌有村的地?这样做,是对老百姓不负责任的做法,是要受批评的,是犯错误的。”
陌然冷汗涔涔,何县长这一连串的质问,就像大冷天里吹过一道寒风,让人愈发冷起来。
“我再次警告你,不许染指这事了,交给徐文友。”
陌然连声答应,一溜烟从何县长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杨书记与何县长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开始无所适从。究竟是听杨书记的,还是听何县长的,他完全没有了方向。
他们两个都是雁南县的巨头,谁说一句话,都可以将他压死。杨书记虽说就要退下去,他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他陌然在他眼里,算根毛啊!至于何县长,那简直是如日中天,更是惹不得。听一方的话,必定要得罪另一方。不管听谁的话,都是找死。何县长要将施工队置换土地的事交给徐文友去办,也不知他有什么打算。但陌然隐隐觉得,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坑,一掉进去就会没顶。
临下班时分,门口一个身影一晃,还没等他看清,孟夏已经笑吟吟的站在他面前。
他惊喜不已,看着她说:“你怎么来了?”
孟夏看一眼门外,低声说:“县里今晚不是有演出吗?我来看演出的。”
陌然一头雾水,没听谁说县里有什么演出活动啊?
孟夏看他茫然的样子,取笑他说:“姐夫,看来你这个官还太小了,这么大的事,都没人请你。”
陌然一看到孟夏,心情是又高兴又紧张。这女子泼辣,人又漂亮,往人跟前一站,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还没吃吧?”陌然掩饰着宭态:“我请你吃饭去。”
“不吃!”孟夏拒绝说:“我不想吃。”
“你总不能饿着肚子看演出吧?”陌然笑着说:“要被你姐知道了,还不骂死我。”
“你怕我姐呀!”孟夏欢乐地笑起来,压低声音说:“哪你还敢偷偷亲我。”
陌然心里一横说:“你不是说,姨妹子有半边屁股是姐夫的吗?”
孟夏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她伸手想来打他,可能知道这是他的办公室,手举到半空又放下来,恨恨地说:“这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的流氓想法。”
陌然忍住笑,逗着她说:“这么说,我是流氓了?”
“你肯定是。”孟夏脱口而出,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说:“如果你真做了我姐夫,我就惨了。”
陌然狐疑地问:“你怎么会惨呢?”
“遇到你这样的流氓姐夫,我还能抗拒吗?”孟夏笑嘻嘻地说:“不过,姐夫,你要记住,女人都是带刺的玫瑰,小心被刺伤哦。”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说下去,肯定会很尴尬了。陌然就住了口,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问她:“你姐没来?”
“我姐是良家妇女,不喜欢热闹。”
“这么说,你不是良家妇女了?”
“你胡说!”孟夏瞪他一眼道:“你不晓得,本姑娘是镇里宣传队的台柱子啊。今天的演出,有本姑娘的节目呢。”
陌然哦了一声,抬眼再去打量她,孟夏的话让他有点意外。他还没听说过她是宣传队的。他也不知道现在镇里还有宣传队。这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早就随着历史的车轮被滚进了尘埃里。
“临时的。”孟夏解释着说:“县里要搞文艺大调演,每个镇都要出两个以上的节目。我们镇就找到我了。本姑娘勉为其难,就来试试了。”
陌然知道搞这些活动,离不开宣传部和文体局。他与这些人也不熟悉,不知道完全正常。他主要的心思都放在工业园区的建设上去了,剩下一点时间,被齐小燕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哪里还会去关注这些无关痛痒的事。
他不禁在心里感慨,人生命不同!同样是雁南县的干部,别人天天歌舞升平,享受空调,养眼美女看着。他却如一条狗一样,只要闻到哪里有钱的味道,便会不顾一切往前冲。
“等下我表演节目时,你要给我送花。”孟夏命令他说:“你要不送,我就在舞台上喊你的名字。”
陌然哭笑不得,遇到这样一个刁蛮的小姨子,他还真没办法。
孟夏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票,塞到他手里说:“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来。”
雁南县县委礼堂就在政府大楼左后边。县里大会都在这里进行。这座礼堂几乎与政府大楼同时竣工,看外表,架势比政府大楼还要气派。
陌然刚要出门,苏眉急匆匆进来,将手里的一张票放在他桌子上说:“下午忙疯了,差点忘记了这件事。县里文艺调演,邀请了你去观看演出。”
陌然笑笑说:“我有票了。”
苏眉狐疑地问:“哪里来的票?我听说我们管委会就两张票,一张给你的,一张给徐主任的。”
陌然摆摆手说:“我的你拿着去。”
苏眉眉头一皱说:“我不想与徐主任坐一起。”
陌然想了想,将孟夏给的票递给她说:“这张给老徐,你跟我坐,行不?”
苏眉这才欢天喜地,拿出手机给徐文友打,说了送票的事,徐文友说不去,让苏眉自己处理。苏眉眉头一转,说:“徐主任不去,我叫颜小米去。”
电话打给颜小米,颜小米抱怨说这么晚才告诉她,她还没吃饭,还没洗澡,要忙死她啊。
苏眉就笑,说:“颜小米,陌主任、你、我,三个人一起去,你去不去,不去表个态。”
“当然去!”颜小米笑嘻嘻地说:“看完演出,我们还要宰某人一刀。我今天想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