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马步要挺腰,写字又得俯下身,再加上楚秀破烂的功底,这字怎么写得好?一行字比刚才写的还要难看,自己看着都像鬼画符一般。
小公主“呵呵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左手把写了字的纸抓成一团,扔到地上,右手抢来笔来。镇了纸,屏息静气凝神,笔吸了墨,略一沉思,随即落笔写了句诗句: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写罢,架好笔,蹦下椅子,道:“字,是这么写的。”
楚秀不懂书法,但一眼看去,小公主这行字写得错落有致,刚劲挺拔,颇有几分气势,比自己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楚秀道:“师姐,要不你教我练字呗。”
小公主道:“想得美。”转头背着手摇摇摆摆的踱步出门去了。
次日,楚秀练字的时候,小公主又跑了过来,撇了一眼,道:“笔都拿不好,还想写好字?”
楚秀道:“正要向师姐请教。”
小公主本想戏弄一下楚秀的,想起他的身世,心中一软,道:“算了算了,来,我先教你执笔。”
“来,看清楚了。”小公主从笔筒中拿出一支毛笔,做了个正确的执笔姿势。她好歹自幼受名家指点书法,教楚秀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公主写了几个字,看楚秀坐在椅上,又不开心了,道:“我教你东西,哪有你坐着我站着的道理?”
说罢过来把楚秀从椅上拎了下来,自己坐了下去。
讲完执笔运笔基础,小公主就让楚秀学着写。
等楚秀写了几个字,小公主就忍不住了:“你怎么这么笨啊?手腕这么硬的么?”跑到楚秀身后,握着他的手腕教了起来。
写着写着,楚秀神游物外了。
倒不是因为小公主的缘故,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楚秀可不会起什么感觉。
他想起的是早上安阳公主教分身错骨手的时候。分身错骨手是近身所用,两人一教一学,指导纠错间难免挨挨碰碰。一番教学下来,安阳公主不知怎么样,反正楚秀觉得骨头都轻了两两。
楚秀正在回味,头上就挨了两个爆粟,小公主怒目圆睁:“在想什么呢?练字时要静心凝神,懂么?我去外边练会儿剑,你先把这几个贴子临摹一下。”说罢扔下几张帖子就跑外边院子去了。
楚秀愧疚不已:难道我连个八岁的小姑娘都不如? 遂收拾心情,专心练字。
烟波别院门前,两个小孩子持剑相互争斗,你来我往已过了十多回合。这两人正是楚秀与月华公主林晰云,几人来衡山已经快一年了。经过这一年修炼,楚秀修为大有进展,对上林晰云从不堪一击到打得有来有往。
但林晰云多年修炼岂是白修的?此刻也占了上风,当中一剑劈下。楚秀回剑挡住,林晰云使个缠字诀,尺八长剑一绕一抖,楚秀长剑已脱手,林晰云身子欺上前来,一掌当胸拍出,楚秀双手护胸,林晰云一使劲,手掌压着楚秀双手打在他胸口,“轰”的一声,楚秀再也站立不住,翻身倒下。
“哼哼,师弟,你输了。”林晰云得意的道,“不过你能接我十几招,也算厉害了。”确实,林晰云修炼了五年,本身又是个天才,而楚秀不过才刚修行一年不到,他能撑十几招,确是进展神速,林晰云表面上赢得很得意,其实心中暗暗吃惊:就算自已也没能耐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个地步。
“哪里比得了师姐,师姐厉害。”楚秀道。
“你们两个都没偷懒,还过得去。”安阳公主道,“不过,楚秀,你有点分心了。”
刚才的对练中,楚秀不时分心,出招偶尔呆滞,这可逃不过安阳公主的眼睛。
楚秀道:“是,弟子知错。”
安阳公主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楚秀道:“师父,我想告个假。”
“哦?有什么事吗?”
“去岁遭遇不幸,弟子不孝,只是粗粗葬了双慈。如今清明将近,弟子想找个风水之地以安置双慈。”
“百行孝当先,你能有此孝心,很好。去吧,事毕再回来吧。”
“谢过师父。”
九真宗栖真峰绍意长老擅占卜算卦看风水,想必栖真峰弟子也有多也会此道,楚秀前去求助,央了个道长帮忙寻龙点穴。
栖真峰绍意长老座下果真不少风水高手,一个叫真园道长的同门帮楚秀在碧萝峰旁边的一座山岭中点了个风水穴。旁人找地方难找,这山上住了几十年的学过风水的道人,对附近山水形势早了如指掌,根本就不用找。
楚秀找来锄头,当日挖好穴。
第二天准备好香烛纸帛肉酒鸡等各式物品,然后回到黄家村把去年藏的金塔请回来,找了个吉日行了这换葬之事。
如此这般花了七天时间,回到烟霞峰,楚秀依旧难以释怀。
安阳公主见楚秀整日心神不宁,不禁有些怒了:“练武修道,心思杂念乃是大忌。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来,要不就闭门静思,待平静后再行修炼。”
楚秀道:“师父,弟子双慈身遭飞来横祸,弟子无能,未能寻出凶手以慰双慈在天之灵,故伤心神,想为双慈守墓三年。"
安阳公主玉指轻敲桌子,道:“你要尽孝,为师自当应允。不过三年太长,一年如何?”
楚秀道:“谢师父恩准。”
安阳公主又道:“你守墓期内,如能修炼就修,不能修就算,不过修行之道,不进则退,尤其是你这年纪,正是修炼的好时机。你自已把握吧。”
楚秀道:“弟子知道了。”
新坟不远处有个破败的房屋,也不知什么年代的,只剩些断墙残垣,显得有点荒凉。不过楚秀也不理会,他收拾了几身孝服衣物,到新坟旁边搭了个棚子守墓。
第二天,阴阴的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楚秀做完早课不久,安阳公主一手撑伞一手提盒,自远处飘至。
小公主林晰云自安阳公主身后跳出来:“师弟,我和姑姑来看你了。”
安阳公主递过盒子:“里面是些饭食,你用了吧。我去上炷香。”
楚秀在边上凶拜。
安阳公主和林晰云各上了香,安阳公主举着伞子,直到香燃至脚,方与林晰云回到棚子来。
“可还缺些什么?”
“不缺了,不缺了,怎敢劳烦师父。”楚秀道:“师父,在烟霞峰上我但觉心神不定,不过在这守墓,我反觉得更专心了,修炼起来更有所得呢。”
“嗯,那就好,不会落下功课。饭盒先放在这里,我走了,晰云过来。”
一大一小两道伞下背影渐渐消失于朦朦雨幕中。